星流坠落第三日的寅时三刻,沈辰在闭关室的蒲团上猛然睁眼。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灵识如蛛网般铺展——东境七城的灵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井壁上凝结的灵晶像被抽干血液的尸体,泛着灰白;西岭深处,原本温顺的青角鹿群正用尖角撞碎山岩,双眼通红如烧红的炭;南疆的修士们更糟,十数位结丹期修士同时抱头惨叫,他们的灵识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拽入幻境,有人看见童年夭折的妹妹,有人看见被自己斩落的仇人,喉间溢出的血珠在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是星流的残留频率。沈辰低喃,指尖拂过案头的星环残片。
残片在他掌心发烫,与天际那道尚未消散的银线共鸣出细碎的震颤。
他昨日用三天三夜推演了三百六十种灵脉波动模型,终于在子时末刻捕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耦合——星流的能量波段与织命者遗留的法则脚本重叠了,就像两根同时拨动的琴弦,正在引发整个大陆的规则共振。
再晚半日,灵脉就要像被扯断的琴弦般崩裂。他捏碎案头最后一根算筹,玉屑纷飞间,闭关室的门被地撞开。
玄璃裹着一身夜露冲进来,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
她腰间别着半块染血的密信,袖口还沾着玄冥宗特有的玄铁粉末:沈先生,三大古派联合了!
他们在天火峰外集结了三千修士,举着天罚檄文要你自毁反应炉。她将密信拍在案上,信笺边缘还带着焦痕,我潜进他们营地,截到这东西——五大地眼都埋了归墟引信,等灵脉暴动时引爆,反向摧毁研究院。
沈辰展开信笺,目光扫过邪炉乱天自裁谢罪等字眼,忽然笑了:他们怕的不是炉火,是凡人也能点火。他指腹摩挲着信上的火漆印,那是玄冥宗独有的冰蚕纹,赵无极被囚在变量囚笼里,心腹却还在替他卖命......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清越的凤鸣,天机子的声音随声飘入:沈院长,青璃姑娘在演星台等您。
演星台的风裹着催化塔的蓝焰气息。
青璃站在星图投影中央,发间的星环正随着银线明灭,见沈辰进来,她转身时眼底还带着水光:我调取了最后一段实验体记忆。她抬手按在胸前,一道幽蓝的光流从心口涌出,悬浮在空中凝成碎片,这是上古星修的防御算法,能让阵法自我纠错。
天机子捧着玄璃递来的古图凑上前,指尖点在地眼位置:五处灵压薄弱点,正好作为阵眼。他袖中滑出一方算盘,珠子弹跳间发出清脆的响,若以星环频率为外层调制波......
双频嵌套阵。沈辰接口,目光扫过三人,用星流频率覆盖织命者残留频率,形成干扰抵消场。他指尖轻点星图,投影中立即浮现出旋转的双螺旋光带,青璃的记忆提供容错,玄璃的坐标锁定阵眼,天机子的算筹校准频率......
现在就布。他忽然转身走向演星台出口,玄璃的银饰再次叮当作响:外面有三千修士,他们带着焚天鼎,说要烧了反应炉。
他们要的是我的妥协。沈辰的脚步未停,但妥协换不来规则。
天火峰广场的喧嚣在沈辰踏出门的瞬间炸开。
三千修士举着火把,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苍梧宗大长老振臂高呼:邪修沈辰,还不跪——
话音戛然而止。
沈辰站在广场中央,袖中取出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简。
他抬手时,十二座催化塔同时腾起蓝焰,火焰的轰鸣盖过了所有嘈杂。
青璃、天机子、玄璃分三个方向站定,玄璃指尖掐诀,五处地眼的位置在她身后浮现金色光点;天机子的算盘悬在半空,每一粒算珠都流转着灵识微光;青璃的星环脱离发间,与天际银线连成一道光桥。
φ(t) = Φ?·cos(w?t)·e^(-λt) + x·sin(w?t)。沈辰低喝,玉简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跃出,在他脚下凝成金色的几何阵纹。
第一笔落下时,广场的地面开始震颤;第二笔划过,催化塔的蓝焰突然拔高十丈;第三笔闭合的刹那,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暴走的灵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拢住。
东境干涸的灵井重新涌出灵泉,水面倒映着星环的光;西岭的青角鹿低下通红的眼睛,用舌头舔去同伴身上的血;南疆的修士们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手中的剑正架在同门颈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看见了灵的轨迹!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说话的是苍梧宗的元婴长老,他颤抖着伸出手,仿佛要抓住空气中流动的光带,原来灵气不是乱流,是按某种规律......
是方程。沈辰的声音穿透广场,是可以被计算、被掌控的方程。
天际的银线突然大亮。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信号从宇宙深处传来,与青璃的星环共鸣出清越的蜂鸣。
青璃抬手接住那缕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是警告......是呼唤。
沈辰仰头望向银线,星环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你们等的不是重启,是接引。
极渊之下,岩浆突然沸腾。
一块刻着第七实验室铭文的金属残片缓缓浮出,表面的锈迹在高温中剥落,露出下面细密的电路纹路——那是与星环残片完全一致的编码。
广场上的修士们还在震惊中,没人注意到正午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
那云团中心泛着诡异的紫,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片重新开始呼吸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