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阁二楼的短暂交易,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悄然扩散。张沿购得的舆图与玉简,价值不菲的矿石交易,以及他对“断魂崖”、“星辰之力”的兴趣,都通过那位精明的中年执事,以某种隐秘渠道,流入了坊市更深层的暗流之中。这青木坊市看似简陋,却也自有其一套生存与情报交换的法则。
张沿对此心知肚明。他并未指望能完全隐匿行踪,尤其是在展现出“财力”与“特殊兴趣”之后。他的目的是获取信息与资源,些许暴露的风险,在可控范围内。重要的是,不能让对方摸清自己的真正根脚与实力。
离开多宝阁,他并未返回山中的临时洞府,而是在坊市中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由“金石阁”开设的炼器材料铺。铺子不大,里面堆满了各种未经处理的矿石、金属锭、妖兽骨骼等原材料,空气弥漫着火气与金石的味道。掌柜是个膀大腰圆、肤色黝黑的筑基中期壮汉,正在铁砧旁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
“掌柜,可接定制?”张沿直接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壮汉耳中。
壮汉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打量了张沿一眼,见他气息沉稳(伪装筑基后期),便瓮声道:“看定制什么。法器、符胚、还是特殊构件?材料自备还是用店里的?先说好,复杂的东西我做不了,也耗不起那时间。”
“不需炼器,只需借贵地地火一用,并采购几样基础材料。另外,想请掌柜帮我看看这几样东西,可否用于炼制抵御神魂冲击的护符,或者匿息类的符箓?”张沿取出几样在陨石带与碎星海收集的、蕴含时空与星辰特性的边角料——一些暗银色的时空尘埃结晶、几缕被混沌星力淬炼过的空间裂缝残留物(已无害化)、以及一小块质地奇特的星辉石(时空星兰伴生矿石)。
这些东西在此界修士眼中,或许稀奇古怪,灵力波动也微弱且怪异,但胜在属性独特。
壮汉接过,仔细端详,又注入灵力感知,眉头渐渐皱起:“嘶……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灵力驳杂不说,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滞涩感和星辰味?用来炼器,属性冲突太大,炼废的可能九成九。做符箓材料……倒也不是完全不行,但需要极高的符道造诣来调和、引导其中的异种能量,一个不慎,符文崩溃是小,反噬制符者神魂是大!风险极高!”
他摇摇头,将材料递回:“道友,这些东西太偏门,我劝你还是别打它们的主意。真想炼制护符或匿息符,本店有上等的宁神玉、幻影兽皮、匿踪草汁,虽品阶不高,但稳定、安全,价格也公道。”
张沿不置可否,收起材料,转而问道:“既然如此,那便采购掌柜所说的宁神玉、幻影兽皮、匿踪草汁,各要十份。另外,再要十斤‘沉银砂’、五两‘空冥石粉’、三块‘地火精金’。地火房,租用三日,要最安静、地火最稳定的一间。费用多少?”
壮汉见张沿如此“豪爽”,虽然对他执意用那些“古怪”材料有些不解,但生意上门自然没有不做的道理,麻利地报出价格,并亲自将张沿引至后院一间深入地底、有简易阵法隔绝的地火室。
地火室内,温度灼热,中央是一个脸盆大小、不断喷涌着赤红色地火的火口,火口周围铭刻着控火与聚灵的符文。虽简陋,但对于临时炼制一些不需太高技巧的东西,已然足够。
张沿支付了灵石(用普通的下品灵石,得自之前用矿石兑换),关闭石门,启动了隔绝与预警的阵法。
他先取出采购的材料,以及那块简易陨石阵盘。他要做的,并非炼制复杂的法宝或符箓,而是利用此界常规材料,结合星衍阵道与自己新生骨躯对时空的独特掌控,制作几样功能单一、但效果可能出奇的消耗性道具。
第一样:时空凝神佩(仿制)。
以宁神玉为基,以混沌星力混合少量时空尘埃结晶粉末为“墨”,以骨指为笔,在其上刻画简化版的、能稳固与隔离神魂波动的星衍守护符文。此佩激发后,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佩戴者对神魂攻击与幻术的抗性,尤其针对断魂崖那种无差别的神魂干扰环境,效果更佳。制作难度中等,关键在于混沌星力与时空尘埃的完美融合与符文稳定。
第二样:幻空匿踪符。
以幻影兽皮承载,以匿踪草汁混合空冥石粉与微量空间裂缝残留物绘制太虚幻境符文。此符激发后,不仅能扭曲自身气息与身形,更能制造出一层极其薄弱、模拟周围空间波动的伪装层,使寻常的神识与探测法术难以锁定。对于隐匿行踪、避开低阶修士探查,效果不错。但无法完全屏蔽元婴及以上修士的刻意搜查,尤其是对时空波动敏感的强者。
第三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星辰感应盘。
以地火精金为基座,以沉银砂混合星辉石粉末熔炼铸造出盘体,再以混沌星力与星衍核心晶石散发的一丝本源为引,在盘体上刻画极其复杂、与星痕甲胄碎片同源的星辰感应符文,并与陨石阵盘的核心进行临时链接。此盘功能单一,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与星痕或星灵族高度同源的星辰之力波动,并大致指示方向与距离。这是他寻找星痕踪迹的关键依仗。制作难度最高,成功率未知,且极其消耗魂力与星辰本源。
接下来的三日,地火室内温度时高时低,光芒明灭不定。张沿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制作之中。刻画符文时,骨指稳如磐石,每一笔都凝聚着心神与对法则的理解。熔炼材料时,混沌星力精准控火,引导着不同属性的能量和谐相融。失败在所难免,宁神玉刻废了三块,幻影兽皮画毁了五张,最难的星辰感应盘,更是在即将成型时,因能量冲突彻底炸毁了两次,损失了不少珍贵的星辉石与魂力。
但他毫不气馁,总结经验,调整符文结构与能量配比,继续尝试。太虚意境的“包容”与“演化”特性,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让他能不断修正、优化。
终于,在第三日黄昏,地火渐渐平歇之时。
张沿面前,静静摆放着两枚散发着温润银光的时空凝神佩、五张流转着朦胧光晕的幻空匿踪符,以及——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暗银、表面有无数细微星点缓缓流转、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星辉石的古朴罗盘——星辰感应盘(仿制成功)!
罗盘刚一成型,便与怀中那几片星痕甲胄碎片,产生了微弱却清晰的共鸣!罗盘中心的星点,自动地指向了西方——断魂崖的方向!而且,指针微微颤抖,似乎感应到了不止一处的同源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但确有其事!
“成功了!”张沿魂火中闪过一丝喜悦。有了此物,寻找星痕的效率将大大提高。
他将成品小心收起,清理了地火室内的痕迹,支付了剩余费用,悄然离开了材料铺。
此刻,坊市中气氛明显不同了。人流比前两日更加密集,且多了许多气息彪悍、眼神锐利的陌生面孔。筑基期修士随处可见,甚至能感应到数道隐晦但强大的金丹气息,在坊市深处不同的位置蛰伏。显然,都是为了明日的拍卖会,尤其是那压轴的“天降奇金”而来。
张沿将气息收敛在筑基中期,混入人群,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神识却如同最灵敏的触须,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波动。
他再次感应到了天律殿那冰冷的秩序气息!而且,不止一处!至少有三波人,分散在坊市不同区域,似乎也在暗中观察、等待。其中一波的气息,尤为深沉、晦涩,领头者的修为,恐怕不在那四名在星门平台维持阵法的元婴修士之下!而且,他们似乎对拍卖会并无太大兴趣,目标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或监视着整个坊市的动向。
“冲我来的?还是……另有目标?”张沿心中一凛。若对方真是在搜捕从星门逃出的自己,那此地已非久留之地。拍卖会结束,无论能否拿到那金属残片,都必须立刻离开,前往断魂崖一探。
他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行走路线,刻意避开了那几处天律殿气息盘踞的区域,走向坊市边缘,一处相对冷清的茶摊,要了一壶最普通的山泉茶,静静坐下,仿佛只是一个等待拍卖会开始的普通散修。
夜色,渐渐降临。三轮“太阳”依次沉入西山,天穹之上,无数星辰浮现,与玄黄界的三轮大小不一的“月亮”(或许是卫星?)交相辉映,洒下清冷的光辉。坊市中亮起了各色的灯笼与荧光石,喧嚣并未平息,反而因夜色的掩盖与明日盛事的临近,多了几分躁动与不安。
张沿端起粗陶茶碗,轻抿一口微涩的茶汤,目光平静地望向西方夜空。那里,是断魂崖的方向,也是星辰感应盘指引的方向。
明日,将是风云变幻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