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这就是‘陶俑’网络的中枢……”一名队员喃喃道。
“不,”孟德凝视着那个光球,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不仅仅是中枢……这是所有‘人形兵器’意识的集合体,是它们的‘摇篮’,也是……‘牢笼’。”他想起了加布里埃尔的遗言——“解放我们”。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大厅。
四周墙壁打开数十个发射口,露出自动哨戒炮的枪管,红色的瞄准激光瞬间锁定众人。同时,从阴影中涌出更多型号的“陶俑”单元,其中甚至包括两台之前从未见过的、如同蜘蛛般的重型护卫平台。
“开火!”孟德大吼。
战斗瞬间升级到白热化。能量武器和实体弹药如同暴雨般倾泻。哨戒炮的火力精准而致命,蜘蛛平台发射的电磁网和高压电击更是极大的威胁。
“孟德,一点钟方向。”张旎喊道,一边用狙击步枪精准点掉一个哨戒炮,一边向孟德靠拢。但在一次躲避电磁网时,她似乎脚下一滑,动作慢了半拍,一道能量光束擦着她的肩甲飞过,灼热的高温让外骨骼瞬间报警。
“你没事吧?”孟德冲过去掩护她。
“没事!”张旎的声音有些变调,快速推开他,“注意敌人!”
她的动作有些反常的粗暴。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孟德隐约感觉张旎的站位时而完美地保护着他的侧翼,时而又似乎在不经意间,将他的后背暴露在某个短暂的火力间隙下。一次孟德正准备突击一个火力点,张旎却突然“判断”侧面有威胁,进行掩护射击,反而阻挡了他的路线,差点让他被另一侧的炮火击中。
“……张旎?”孟德在激烈的交火中,透过频道问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疑问。
“……信号干扰……我听不清……跟上!”张旎的回答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的枪声和她的喘息。
……
几百公里外,司法部地下安全层。
林墨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面前的十几块屏幕上,除了矿洞内的战斗数据流,还有几条异常的信息流在后台疯狂闪烁,连通矿洞的无线信号被屏蔽,整个局面突然走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林墨并没有急于行动,他开始解密封锁信号的源头。一条是加密等级极高的通讯记录碎片,源自已被架空的科尔总统办公室的一个隐秘中转服务器,接收方是辛西娅副总统的一个私人安全顾问。虽然截获的信息不全面,但其中关键词的隐藏信息却触目惊心:“威廉姆斯家族由我们自己的人来最终清理……你们只需要确保孟德……你们不是已经控制了张旎的家人吗?动用她!她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另一条是实时追踪信号。代表张旎丈夫和女儿的生命体征信号,原本应该在特调委安排的安全屋,此刻却显示位于一个辛西娅旗下产业的私人地下掩体,信号状态被标记为“强制隔离-指令性监管”。
冷汗瞬间从林墨的额角滑落。他立刻试图切入孟德的私人通讯频道:“孟德!听我说,张旎她——”
这时一串红色的代码从他的屏幕上刷新出来——【警告:通讯链路#7存在未授权监听协议。权限代码:[SV-potUS-cYA]。是否强行突破?风险:极高。】
林墨一看SV-potUS-cYA的这个权限代码,顿时就反应过来,是辛迪手下的黑客在一直监听着他们的频道。林墨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如果他此刻强行突破监听直接警告,监听者会立刻察觉,不仅自己会暴露,更会瞬间激怒对方,张旎的家人可能立刻遇害,也会逼得张旎马上动手。
好在他们早就留了一手,林墨迅速切换到另一个备用加密文字频道,试图给孟德发送经过伪装的警告信息。但信息刚发出,就显示发送失败——矿洞深处的信号屏蔽远超预期,仅有维持基础语音通讯的带宽都被严重干扰,更别提数据传输。看来那里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了,只有辛西娅的专用信号波段才能传输进去。他是可以破解,但是他浪费时间了。
林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从幕后走到台前。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和桌上一把车钥匙大小的紧急信号发生器,甚至来不及关闭那些闪烁的屏幕,就像一道旋风般冲出了地下安全层的大门。
他必须去那里!必须亲自去!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赶到孟德身边!
引擎的咆哮声在深夜的街道上猛地炸响,一辆黑色的高性能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兽,甩尾冲上通往城际高速的道路,向着北方,向着那片冰冷的极地冰原,疯狂疾驰而去。
车内,林墨将油门踩到最深,车窗外的景物疯狂倒退。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快速地在便携终端上设置着导航和规避监控的路线,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决绝。
“孟德……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他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
而在寒鸦矿洞深处,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孟德刚刚用一枚过载手雷摧毁了一台蜘蛛平台,喘着粗气靠在一处控制台后。张旎就在他不远处,更换着能量弹夹,她的侧脸在战术手电的余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紧绷。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漆黑幽深的通道,但那里除了战斗留下的硝烟和冰冷的机械,空无一物。
只有那低沉的、来自无数意识集合体的嗡鸣声,依旧在巨大的空间里无情地回荡着,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无可避免的、更加残酷的命运旋涡即将降临。
孟德不是没有发现张旎的异常,但他此刻更奇怪另外一件事,就是威廉姆斯的人呢?还有他父亲的人呢?这些关键人物都到哪里去了?
……
一天之前,约翰·威廉姆斯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修剪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庭院。听证会的失败、盟友的背叛、资金的冻结,如同一条条冰冷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但他纵横政坛数十年,绝非坐以待毙之人。他手中依旧握有一些足以让科尔投鼠忌器的东西,比如某些加密的、记录了无数次“私下交易”的通讯记录,以及“零号项目”最原始、最见不得光的启动文件。
他相信,这足以换来一个体面的退场,或者至少是同归于尽的威慑。然而,他低估了科尔在绝境下的冷酷和效率,也高估了那些“筹码”在对方决心彻底切割时的价值。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老管家端着咖啡走进来,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先生,总统府的特使到了,要求立刻见您。”
威廉姆斯眉头微皱:“特使?不是约定的通讯时间。”他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来的是‘清洁部’的哈罗德先生。”管家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威廉姆斯的心猛地一沉。哈罗德不是文官,他是科尔手下最锋利、最不见光的那把刀,专门处理“湿活”的负责人。他亲自前来,绝无好意。
“让他进来。”威廉姆斯冷静地道,手却无声地滑向书桌下方一个隐蔽的警报按钮。同时,他用脚轻轻碰了碰桌下的另一个按钮——那是直接连通地下实验室,通知马库斯的最高紧急信号。
哈罗德走了进来,一个身材中等、相貌普通、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男人,只有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内敛的助手。
“将军,”哈罗德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总统先生让我向您传达他最后的敬意,以及……遗憾。”
“遗憾什么?”威廉姆斯站在原地,身体微微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
“遗憾您选择了最不体面的方式。”哈罗德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很惋惜,“您知道太多,也留下太多。总统先生需要的是一个干净的句号,而不是永无止境的悬念和威胁。”
话音刚落,威廉姆斯猛地按下了警报按钮。然而,预期的庄园警卫力量集结的声响并未出现。窗外反而传来了几声极其轻微的、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以及人体倒地的闷响。
哈罗德笑了笑,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抱歉,将军。您的人……大部分都更倾向于效忠一个未来的总统,而不是一个过去的将军。剩下几个忠心的,已经先走一步了。”
威廉姆斯脸色瞬间铁青,他被彻底出卖了。科尔不仅是要切割,是要彻底灭口。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威廉姆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把老式的手枪,“我书房里的一切,包括我们的对话,都已经同步上传到几个预设的死手系统。如果我出事,所有东西都会公之于众,科尔也别想好过!”
哈洛夫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将军,时代变了。您说的那个死手系统,核心服务器三个小时前就因为‘例行维护’被物理断网了。至于备份……您真的认为,您那些藏匿点,我们会不知道吗?总统先生只是……以前不需要它们消失而已。”
威廉姆斯持枪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的底牌被无情戳穿,带来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寒和绝望。
就在这时,“砰!”、“砰!”两声几乎重叠的、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响。
威廉姆斯身体猛地一震,眉心和一个心脏位置几乎同时爆开两朵血花。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不甘,身体却已沉重地向后倒下,手中的枪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双曾经洞察无数阴谋、掌控巨大权力的眼睛,迅速失去了所有神采。
至死,他或许才真正明白,在最高权力的棋局上,弃子,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哈洛夫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拿出加密通讯器,平静地汇报:“目标已清除。开始清扫现场,布置成‘入室抢劫遇害’。”
与此同时,在庄园地下深处,马库斯的秘密实验室里,几乎在父亲按下警报的同时,马库斯实验室内的一个红色警报灯就疯狂闪烁起来。伴随着的,是父亲设定的最高危警告代码。
马库斯脸色骤变,他甚至来不及惊恐,多年来在父亲阴影下培养出的求生本能和偏执性格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砸碎了实验台下的一个玻璃罩,按下了里面那个鲜红色的按钮。
刺耳的爆炸声从庄园上层隐约传来,那是预设的定向爆破,旨在制造混乱和阻挡追击。
“老东西……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马库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疯狂地在主控电脑上操作着,启动数据自毁程序,同时将最核心的几份研究数据,特别是关于“涅盘协议”和神经芯片终极控制的文件,他都下载到一个特制的防辐射硬盘中。
然后,他冲向了实验室最里层的一个加固隔离舱。隔离舱里,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墙壁上闪烁的数据流,眼神时而清明专注,时而混乱茫然。正是孟庆云。
“老师,我们得走了!”马库斯打开舱门,语气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位科学导师残留的敬畏和疯狂占有欲的结合。
孟庆云缓缓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走?去哪里?我的计算还没完成……‘烛龙’的稳定性模型还需要迭代……”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这是他主导的“学者”人格。
“没时间了!”马库斯粗暴地打断他,伸手想去拉他。
孟庆云猛地一甩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敌意,语气也变得冰冷强硬:“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的‘进化’沾满了鲜血!”——这是知晓罪恶并极度痛苦的“良知”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