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扑在脸上,我抬手抹了一把,掌心沾了血。
青丘公主还靠在我身上,呼吸很轻。她没再说话,但手指松开了我的手腕,慢慢滑下去,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陆九玄的剑一直没入鞘。他站在三步外,盯着我们这边,肩背绷得死紧。司徒墨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手臂内侧,那里有一道旧伤开始渗血。
我没动,也不敢让她躺下。
刚才那一刀劈开时间锁链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在变轻。不是身体变轻,是存在本身在消散。就像风吹沙,抓不住。
“她还好吗?”司徒墨抬头问我。
我摇头,“还没醒,但心跳还在。”
陆九玄走过来,蹲下,伸手探她脉搏。他的指尖刚碰上她手腕,那人的睫毛忽然颤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
目光先落在陆九玄脸上,然后慢慢转到我这边。她看着我,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
“出来了。”她说,声音哑得厉害。
“嗯。”我点头,“你不在那个地方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又睁开。这一次,她的视线稳住了。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光从她皮肤底下浮出来,像水底的鱼游到表面。那光凝聚成一块不规则的碎片,通体半透明,边缘泛着金蓝交错的纹路。
星石。
她把它递向我。
我没有立刻接。我知道这块碎片意味着什么。它不是随便能拿的东西。它是最后的部分,是连起一切的关键。
“你们三个。”她看着我们三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只有你们能完成它。”
我伸手接过。
碎片落入手心的瞬间,烫了一下。不是温度上的烫,是某种更深的东西撞进来,像记忆,又不像。
我听见自己心跳加快。
陆九玄站起身,走到我左边。司徒墨也撑着站起来,走到右边。我们三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青丘公主坐着的地方。
我把碎片举起来,放在我们手掌之间。
它不动。
“需要一起。”我说。
他们明白我的意思。
陆九玄将左手覆上来,掌心对准碎片上方。司徒墨也抬手,指尖触到那东西的边缘。我们的气息慢慢同步,掌心的印记开始发烫。
我的左眼又开始痛,金光不受控地溢出。这一次我没压它,让它流出来,照在碎片上。
那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它裂开,分成三股细流,分别钻进我们掌心的印记里。
没有声音,也没有强光。只是一瞬间,我们三个人同时感到体内有东西接上了。不是多了什么,而是原本空缺的一块,被填满了。
星图完整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印记还在,但形状变了,不再是零散的纹路,而是一个完整的图案,缓缓旋转,像天上的星轨。
司徒墨喘了口气,“真的……成了。”
陆九玄没说话,但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知道,是确认,也是安心。
青丘公主笑了。
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她的手很凉,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
“二十个时空。”她低声说,“我一直等着有人来打破循环。等了很久。”
我没说话,喉咙像是被堵住。
“我不恨。”她继续说,“那时候选择留下,是我自己的决定。只是没想到,最后看见的人,会是你们。”
她看向司徒墨,“你还记得那年春天,在狐族林子里,我们一起看过流星雨吗?”
司徒墨一怔,随即点头,“我记得。你说那天的星星特别亮。”
“是啊。”她笑了笑,“那天我说,将来谁要是能改写命运,一定是个不怕麻烦的人。”
她又看向陆九玄,“你也一样。命格再重,也不该一个人扛。”
陆九玄抿了下唇,终是开口:“你不该牺牲。”
“这不是牺牲。”她摇头,“是结束。也是开始。”
她说完,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我们都没动。谁都知道,这一刻拦不住。
她一点点化作光点,从指尖开始,往上蔓延。她的脸依旧清晰,眼神温和,没有痛苦。
“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吧。”她说。
话音落下时,她的肩膀已经散成光尘。
风一吹,那些光点飘了起来,往天上走。没有声音,也没有痕迹,就像她从未出现过。
可我知道她在。
因为掌心的星图还在转,带着她的那一部分。
我低下头,右手慢慢握紧。鼻腔里的血还在流,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
司徒墨单膝跪下,这次不是因为撑不住,是送别。
陆九玄站着,手一直没离开剑柄。他望着光点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荒原上只剩风声。
我抬起头,看向远处。
地平线那边,天空压得很低,灰蒙一片。没有山,也没有树。只有断裂的石柱和烧焦的旗杆斜插在土里,像是很久以前打过一场仗,然后所有人都忘了。
就在这时,青丘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从耳边,是从我心里。
她最后说了三个字。
“他来了。”
我猛地转身,看向另外两人。
司徒墨已经站起来了,脸色发白。陆九玄拔出了剑,剑尖指向远方。
我也抽出随身的短刃。
掌心的星图开始发热,一圈一圈往外扩散。它不再只是图案,而像是活的,感应着什么。
远处的地面上,沙尘开始移动。
不是风带起来的。
是下面有什么在靠近。
地面微微震动,节奏很慢,但越来越清楚。
一步。
又一步。
我屏住呼吸。
陆九玄往前走了半步,挡在我前面。
司徒墨站到左侧,双手结印,星纹再次亮起,虽然微弱,但没有熄灭。
沙尘扬得更高了。
那个影子还没露面,可我已经感觉到空气变了。温度没降,但呼吸变得困难,像是有东西压在胸口。
我握紧短刃,指节发酸。
掌心的星图转得更快了。
陆九玄的剑尖抖了一下。
司徒墨低声说:“别动。”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看见了。
沙尘分开的那一刻,一只脚踩了出来。
黑色的靴子,踏在焦土上,没有发出声音。
那只脚停在那里。
没有再往前。
也没有后退。
我就这么看着,心跳一次比一次重。
短刃的刃口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