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族赠予的“生命之叶”效果超乎想象。破障小队众人将其贴身佩戴后,不仅周身灵力波动与山林气息完美相融,连脚步声、衣袂摩擦声都仿佛被四周的草木呼吸所吸纳。他们如同化作了森林的一部分,成了无形的幽灵。
“嘿,这玩意儿真带劲!”石峰压低嗓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摩挲着胸前那片流转着柔和绿光的叶子,“比俺们体修那憋气憋到脸红的敛息术强多了!俺现在感觉自个儿就像棵会走路的树!”他尝试着在一丛灌木旁站定,收敛气息,不过片刻,竟真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妖鸟落在他肩头,歪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才扑棱着翅膀飞走。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连日奔逃的紧张氛围也稍稍缓解。
萧逸一边感受着生命之叶带来的奇异宁静感,一边检查着自己那柄饱经风霜的“青霜”剑,苦笑道:“青霜啊青霜,看来暂时不用委屈你去换口粮了。不过你这豁口,回头得找宗门最好的炼器师给你补补,不然以后跟人打架,人家还以为我用的是一把锯子。”
柳如烟则更专注于前路,她对照着木灵族长老指引的方向和那份缴获的、如今看来错漏百出的古老地图,秀眉微蹙:“这条小径确实极为隐蔽,巧妙地绕开了地图上标记的三处‘腐毒沼泽’和两处‘雷击木林’。木灵族为了在这夹缝中求生,对这片森林的了解和利用,恐怕远超我们,也远超妖族的想象。”
陆明渊默默点头,心中对木灵族的处境更多了几分感慨。一个如此亲近自然、与世无争的种族,却被卷入上界黑手操控的战争漩涡,家园被毁,流离失所。这让他摧毁法则核心的决心更加坚定——这不仅是为了人族,也是为了这片土地上所有被压迫的生灵。
一路无惊无险。借助生命之叶的神效,他们甚至敢于在白天谨慎行进。偶尔遇到一些不开眼的低阶妖兽,或是凭借地利和隐匿轻松绕过,或是由影无痕、赵青出手,以最小动静迅速解决,不留任何痕迹。
如此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向祖庭方向潜行了三日。期间,他们依靠木灵族赠送的“生命之泉”净水和果干补充体力,伤势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那泉水甘冽清甜,蕴含着微弱的生命能量,饮下后连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果干虽不顶饱,却也能提供必要的能量,味道带着森林特有的清香。
第三日黄昏,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绛红。众人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瘴气、寂静得可怕的枯木林。林中没有任何鸟兽虫鸣,只有干枯的树枝在脚下发出“咔嚓”的脆响,仿佛踏碎了无数朽骨。
当终于走出这片死寂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他们站在一处高耸的断崖边缘,前方是一片无比辽阔、仿佛被无形力量硬生生从广袤森林中切割出来的巨大盆地。盆地边缘陡峭,如同被巨斧劈开,与外围生机勃勃(尽管带着妖异)的森林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散发着蛮荒、血腥、古老气息的庞大建筑群——万妖祖庭!
那并非人族风格的城池,也非寻常妖族的粗犷部落。放眼望去,尽是由无数巨大、惨白的不知名兽骨与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怪石垒砌而成的建筑。有高达百丈、用巨型肋骨搭建的拱门;有以完整妖龙头骨作为殿宇入口的狰狞宫殿;更有无数粗大的、表面流淌着暗红色如同血液般粘稠符文的图腾柱,如同密密麻麻的利剑,刺向昏暗压抑的天空。
这些图腾柱并非杂乱无章地矗立,它们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列,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共同支撑起一个将整个盆地笼罩在内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能量结界。结界光幕上,无数细密的秩序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明灭,散发出冰冷、绝对的威压。
而在那白骨与黑石建筑群的最中心,一座由无数种形态各异的妖兽头骨堆砌而成的、高达千丈的恐怖金字塔巍然耸立,仿佛是这片死亡国度的权力核心与精神象征。塔身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煞之气与怨念,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就让人心神摇曳,仿佛能听到无数妖兽临死前的哀嚎与诅咒。
塔顶之上,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王座,而是悬浮着一颗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让众人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巨大光球!
那光球直径目测超过百丈,呈现出一种纯粹的、毫无生命气息的银白色,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光球表面,无数更加复杂、更加细密的银色秩序符文如同锁链般高速流转、碰撞、组合,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嗡鸣。它如同这颗原始血腥心脏的核心般,以一种恒定的、冰冷的节奏缓缓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以其为中心,猛然扩散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银白色法则波纹!这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盆地,扫过那暗红色的结界,也扫过了断崖上众人的身体与神魂!
“嗡——”
即便有生命之叶的庇护,削弱了大部分直接的法则冲击,众人依旧感到一股沉重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思维都僵化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从盆地中央弥漫开来,瞬间席卷全身!修为稍弱的几名队员甚至脸色一白,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中充满了惊骇。
石峰猛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甩掉那种不适感,瓮声瓮气地低吼道:“他娘的!这玩意儿……看着就邪门!”
萧逸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指着那巨大的白骨金字塔和塔顶的银白光球,声音干涩:“那就是……色界法则核心?好家伙……这排场,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远古魔神的老巢呢!咱们……真的要去砸了这玩意儿?”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柳如烟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喃喃自语:“万妖祖庭……果然名不虚传。这核心散发的秩序之力,已经彻底扭曲了此地的自然法则。难怪木灵族说连草木都在哀嚎……”
赵青从断崖边的土里有些艰难地冒出头,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挫败:“护法,这祖庭周围的地脉,完全被那股银白色的力量同化、固化了!坚硬得像铁板一样,而且布满了无形的警戒网。我的土遁术在这里几乎失效,别说潜入了,稍微深入一点都可能触发警报!”
影无痕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阴影,悄然出现在陆明渊身边,声音依旧冰冷简洁,但语速却比平时慢了一丝,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屏障,完整。能量等级,超越认知。能量节点,三百六十处,循环往复,无懈可击。常规潜入方式,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带着一丝茫然和下意识的依赖,集中在了那道始终挺立在最前方的背影上。
陆明渊站在断崖边缘,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动他早已破损不堪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将他卷下深渊。他身形挺拔如松,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那散发着冰冷秩序波动的祖庭核心,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那层银白色的光晕,看清其本质。
他的感受远比其他人更深。那核心散发出的法则波动,与他在【跨界感知】中窥见的“色界”气息同源,但与玄诚子描述的、以及他自身“自在道”所追求的活泼泼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天地大道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僵硬的、死板的、试图将万物(包括思想、情感)都纳入预设轨道的“绝对秩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非生命”感。
混沌道种在丹田内微微震颤,传递出一种本能的排斥与一丝……渴望?仿佛遇到了某种亟需被“包容”与“衍化”的极端存在。
他缓缓收回目光,强行压下心中因直面这庞大造物而产生的悸动与一丝渺小感,转向盆地边缘,那片与祖庭狰狞画风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没有任何植被生长,甚至连岩石都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广袤林地。
“看来,木灵族长老所说的‘沉寂林地’,就是这片区域了。”陆明渊的声音沉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里,或许是这强大屏障因属性相斥而形成的相对薄弱点,或者说是……被这核心力量彻底‘排斥’、剥夺了一切生机后形成的‘法则荒漠’。”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随即消散。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燃烧起一种挑战强权、打破枷锁的火焰。
“我们到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或苍白、或凝重、或带着一丝恐惧,但最终都归于坚定的面孔,“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进去,然后……”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决绝,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
“……砸了它!”
目标,就在眼前。那冰冷的银白光球,如同悬在众生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也如同横亘在陆明渊“自在道”前方,必须被粉碎、无法绕行的巨大枷锁。
破障小队,历经千辛万苦,牺牲了众多同伴,终于抵达了最终舞台的边缘。而一场注定更加惨烈、更加艰难、赌上一切包括信念与生命的终极战斗,即将在这象征着束缚与压迫的万妖祖庭之中,血腥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