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通过“规矩之泉”考验的茫然与丫蛋那句“灵魂暴击”的解读,让李二蛋在原地足足石化了十几秒。他感觉自己的智商仿佛被放在了一个名为“空灵”的跷跷板上,一头是“至纯无念”的崇高境界,另一头是“脑子里只有Zzzz”的哈士奇状态,而此刻,跷跷板正无情地朝着哈士奇那一端狠狠砸向地面,还顺便弹跳了两下。
“我……我不是……我没有……” 李二蛋试图为自己正名,但看着丫蛋那“俺懂,你不用解释”的真诚眼神,以及大白居然真的开始模仿他刚才那副呆滞模样、歪着头流口水甚至试图用爪子去接住那并不存在的“空灵”气息的蠢样,他所有辩解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憋屈的、还得符合规矩匀速呼出的叹息。“算了……你……高兴就好。”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所谓的“最不协调之物”。众人打起精神,按照指引,朝着“规矩峰”东侧的“冰晶林”进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了某片雪花的对称轴,或者呼出的白气干扰了空气中冰晶的完美折射角度。
所谓的“冰晶林”,并非由树木构成,而是一片由无数天然形成的、巨大而规则的冰棱、冰柱、冰晶簇组成的奇异森林。它们如同被一位拥有极致强迫症和顶级手艺的宇宙级工匠精心雕琢过,棱角分明得能当量角器,排列……极其有序!高的冰柱与矮的冰簇错落有致,彼此间的距离仿佛用纳米级尺子反复校准过,甚至连每一片冰晶反射阳光的角度,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音乐节拍般规律性的变化。整片森林,就是“规矩”二字的极致实体化诠释,美得惊心动魄,也压抑得让人想对着天空呐喊——然后还得把呐喊声修剪成标准的正弦波。
“这地方……简直比用了网格对齐和严格等距分布插件的设计稿还整齐……” 李二蛋用程序员的角度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音在规矩的压制下显得平板无波。
“在这里……‘不协调’……本身就是最显眼的标志。” 阿纳托尔目光锐利如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视着这片冰冷的几何世界,“仔细寻找……任何……破坏这种……完美秩序感……的……存在。哪怕……是一粒……不符合……球体标准……的……雪粒!”
然而,寻找的过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困难。在这片被“规矩”力量深深浸染的领域,似乎连“不协调”本身都难以容身,任何可能存在的瑕疵,仿佛在诞生的瞬间就被无形的规则之力抹平了。他们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寸寸地搜索,看到的却只有无限重复的秩序与规整。冰晶是完美的六边形,冰柱是笔直的圆柱体,连地上堆积的雪,都仿佛被分子级筛网筛过一样,颗粒均匀得令人发指,平整如绝对水平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的耐心在这片极致的“有序”中被慢慢消磨,李二蛋感觉自己快要患上雪盲症外加规则ptSd了,眼前全是晃眼的白色和规则的线条,脑子里开始自动生成等间距参考线。
“见鬼了……‘最不协调之物’……难道指的是我们这几个大活人吗?” 李二蛋忍不住用符合规矩的平缓语调吐槽,感觉自己的思维又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滑坡,“毕竟我们是这里唯一会动、还会胡思乱想、甚至可能携带了不同品牌益生菌的‘异物’……要不,我们集体摆个歪歪扭扭的poSE试试?”
就在他一筹莫展,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把自己埋进雪里假装是个不对称的雪人以此来体现“不协调”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正在旁边无聊地刨着雪地的大白。
只见大白用它那被缩小后依旧力量感十足的爪子,漫无目的地在平整得可以当镜子的雪地上扒拉着。它似乎对这片过于“干净”、“规矩”的地面很不满意,这种整齐划一严重挑战了它作为一头极地神兽的自由不羁的灵魂。扒拉了几下,刨出一个小雪坑(雪坑的边缘居然还挺圆润,这让它更不爽了),大概是被这片区域的“完美”憋得实在难受,某种远古血脉中的标记领地、宣示主权的本能彻底苏醒,它后腿微屈,身体下沉,做出了一个让李二蛋瞳孔骤缩、心脏骤停的、熟悉而又不祥的动作——
“等——下!大白!憋住!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艺术!为了……我们的账单!” 李二蛋的警告声带着哭腔,但因为规矩限制,音量微弱且毫无气势,更像是一种绝望的祈祷。
然而,祈祷无效。
一道带着神兽独特气息的、温热而充沛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水柱,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艺术家挥洒的激情笔墨,从大白身下激射而出,划出一道略带抛物线(因为规矩限制,这抛物线居然还挺标准)的轨迹,精准地、持续地浇灌在它面前一簇晶莹剔透、形态完美得如同数学模型般精确的冰晶簇的根部!
“滋啦——哗——”
先是轻微的冻结声,随即是水流冲刷的声响。那簇完美的冰晶根部,瞬间被染上了一小片不规则的、焦黄色的、带着微妙渐变层次的痕迹!并且,由于大白的“输出”量颇为可观且持久,还顺势冲垮了旁边一小堆极其规整、仿佛用模具压出来的雪堆,留下了一个难看的、边缘粗糙呈锯齿状的小坑,坑底还积蓄着一小滩正在迅速冻结的、浑浊的、带着些许泡沫的冰碴子。
整个画面,与周围极致有序、纯净无暇、仿佛来自高维空间的冰晶林环境,形成了惨不忍睹的、颠覆性的、堪称美学核爆级别的对比!
那简直就是……蒙娜丽莎脸上被画了络腮胡!贝多芬交响乐中混进了电音蝌蚪的“嗷嗷嗷”!严谨的数学公式里突然蹦出来一个“≈”!
何止是不协调!简直是亵渎!是犯罪!是对“规矩”发起的赤裸裸的、充满原始野性的、味道十足的挑战!
李二蛋、周晴、阿纳托尔,甚至连始作俑者丫蛋(她只是理论派,没想到实践效果如此炸裂),全都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这念头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而突破了规矩的语速限制,在他们脑中形成了弹幕刷屏:
【完!了!】
【山灵会不会直接降下天罚把我们连同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一起人道毁灭?!】
【这下欠时钟塔的债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了?(李二蛋的奇怪关注点)】
【这味道……有点上头……(这是大白自己在嗅)】
然而,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没有到来。
一阵极其短暂的、死一般的、连风声都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寂静之后,那冰冷的意识再次降临。但这一次,那意识中蕴含的情绪,不再是单纯的漠然或警告,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滔天震怒、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以及某种……被强行冒犯了的、顶级艺术鉴赏家看到传世名画被泼上油漆般的痛心疾首?!
“污秽!亵渎!不可饶恕之……‘不协调’!!”
意识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精密齿轮卡入异物般的颤抖。
“线索……确认……‘最不协调之物’……即为……此‘混沌标记’之所在……”
“限时……一炷香……(一个由纯粹冰晶能量构成的、燃烧速度恒定的迷你香炷虚影出现在旁边)清除……此等……污迹……恢复……此地……纯净完美……否则……视同……考验失败……永久驱逐!”
话音落下,一道柔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蓝色光柱,如同舞台追光一般,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在了那片被大白“激情创作”过的、惨不忍睹的区域,将那焦黄的痕迹、粗糙的雪坑、浑浊的冰碴,映照得格外清晰,仿佛博物馆里被重点标注的“受损文物”。
众人:“!!!”
搞了半天,“最不协调之物”不是指某个固定的物品,而是指一种“状态”?一种对完美秩序的破坏行为?而且还需要他们来亲手“修复”?!这算什么?自己拉的……不对,是大白拉的,他们来擦?!
“大白!!!” 李二蛋第一次差点冲破规矩的音量限制,他冲过去,恨不得抱住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使劲摇晃,但又怕动作过大违反“行为规矩”,“你……你真是……干的‘好’事啊!!你这泡尿……堪称价值连城!阿纳托尔!记下来!回头把清理费、精神损失费、环境修复费都加到大白的账单上!”
大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弥天大祸,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带着点心虚和委屈的声音,委委屈屈地趴了下来,用两只大爪子抱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无辜大眼睛偷看,尾巴尖还小幅度地、符合规矩频率地晃了晃。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和讨论账单……的时候……” 周晴最快冷静下来,指着那被光柱笼罩的“犯罪现场”,语气凝重,“清除……修复……怎么弄?用舌头舔吗?(她显然也被逼得开始思维发散)”
丹增看着那已经冻结的、带着颜色和微妙气味的冰碴和那片被彻底破坏的雪地平整度与纯净度,脸色白得跟周围的雪一样:“这……按照山灵的规矩……必须要恢复如初……不能留下一丝……痕迹……不能残留任何……异物分子……连……气味……都必须……是……纯粹的……冰雪气息……”
阿纳托尔上前,尝试调动体内精妙的能量,想要将那污迹连同被污染的冰晶一起微观层面剥离、重组。但他的能量刚一接触那片区域,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属于山灵的、代表“绝对秩序”的规则之力毫不留情地弹开,同时脑海中响起冰冷的警告:“禁止……使用……非自然之力……进行……取巧修复!必须……手动……物理……清除!体验……破坏……与……重建……之……艰辛!”
不能用超凡力量!只能物理手动清除!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用手,或者最原始的工具,去把那坨冻结物抠下来,把雪坑填平,还不能留下任何操作痕迹!
李二蛋看着那坨在蓝光下熠熠生辉的冻结物,咬了咬牙,从系统仓库里掏出了那把生锈的、【“临时工”的维修工具箱】里的羊角锤。
“你……要干嘛?” 周晴惊疑不定,生怕他再来个“辣条泡泉水”式的神操作。
“物理……修复!” 李二蛋眼神里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属于程序猿排查bUG时的狠劲,“先把……这些……冻上的……脏东西……凿下来!总不能……真用手抠!”
他举起羊角锤,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符合“工具使用规矩”(平稳、匀速、轨迹标准),小心翼翼地对准一块凸起的、带着颜色的冰坨,轻轻一敲——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冰坨应声而碎,变成了更细小的颗粒。效果不错!但同时,羊角锤那微弱的、不可控的“随机规则干涉”能力,似乎也因为这次符合“规矩”的敲击而被触发了!
只见那块被敲击的、原本完美无瑕的冰晶簇旁边,一小片大约巴掌大的雪地,突然微微蠕动了一下,然后……上面的积雪仿佛拥有了生命般,自动排列组合,瞬间凝聚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线条粗糙得充满童趣的……小猪佩奇头像!那粉红色的鼻头(由某种未知红色矿物微粒构成)还格外显眼!
李二蛋:“……”
众人:“……”
山灵的意志(似乎也卡顿了一下,追光都闪烁了零点一秒):“……?”
“呃……意外……纯属意外……” 李二蛋额头冒汗,赶紧试图用脚(动作幅度控制在规矩允许范围内)去抹平那个佩奇头像。
然而,更让人抓狂的事情发生了。当他用脚去蹭那块雪地时,因为内心焦急,情绪波动稍微超出了“内心澄净”的规矩红线,羊角锤似乎被动感应到了这种“不规矩”的情绪,再次触发了规则干涉!
“噗!”
旁边另一块光滑如镜的冰晶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如同孩童涂鸦般的、由冰霜凝结成的、歪歪斜斜的文字:“山灵是大笨蛋!略略略~”
后面还跟了一个吐舌头的简笔画表情!
李二蛋差点当场心肌梗塞,直接在这里表演一个“码农猝死”!
“冷静!李!先生!请务必!冷静!” 阿纳托尔赶紧上前,用一种符合“劝阻规矩”的、不接触他身体但能形成能量屏障的方式按住他(虚拟),“你的……工具……似乎……在帮倒忙!它正在……进行……二次……‘艺术创作’!”
“我……我知道啊!” 李二蛋欲哭无泪,感觉手里的羊角锤烫得像刚出炉的山芋,“可是……不用这个……难道真用手去抠吗?!或者用舌头?!这玩意儿它不讲武德啊!”
就在这鸡飞狗跳、雪地浮现诡异涂鸦、冰晶发表叛逆宣言的混乱时刻,一直在旁边安静观察、小脑袋瓜里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复杂宇宙级运算的丫蛋,看着那片被“污染”又被“二次创作”的区域,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完美得令人窒息、但也冰冷得毫无生气的冰晶林,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顿悟”的光芒。
她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走到那片蓝色光柱笼罩的边缘,无视那焦黄的痕迹和幼稚的涂鸦,指着那片被大白弄乱的、充满“混沌”与“意外”的区域,又指了指旁边那些如同克隆出来一般的完美冰晶,然后,她抬起小脸,对着那片虚空(或者说,对着那无处不在、此刻可能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山灵意识),用她那被规矩压抑着、却依旧能听出几分不容置疑的、理直气壮的声音,大声说道:
“俺觉得吧……现在这样……挺好看的呀!”
一瞬间,万籁俱寂。连羊角锤都暂时熄火了。
“你们看!” 她小手比划着,试图用自己贫瘠的词汇量描述那惊世骇俗的“美”,“之前……全都一个样……方是方,圆是圆……看久了……眼睛都花啦!脑子也木啦!现在……多了这么一块……不一样的……就像……就像白面馍馍上……点了颗红点点!多活泼!多……嗯……多‘萌’啊!”
她蹲下身,指着被大白冲出的那个锯齿状的小坑:“你看这个坑!它多自由!形状多么的……随心所欲!圆不像圆,方不像方,但这才是大自然该有的样子嘛!比旁边那些……假假的、像机器压出来的雪堆……好看多啦!有灵魂!”
她又指向那焦黄的痕迹,小鼻子凑近闻了闻(李二蛋差点晕过去):“还有这个颜色!黄黄的……多暖和!在这白茫茫一片、冷冰冰的地方……多显眼!多……‘提神’!像……像冬天里的……一坨……嗯……小太阳!”(这个比喻让周晴捂住了脸)
最后,她甚至指着冰晶上那行“山灵是大笨蛋”和旁边的小猪佩奇,认真地说:“还有这些画和字!多可爱!多有……‘人味儿’!不对,是‘兽味儿’和‘锤子味儿’!证明这里……曾经有过……活生生的……我们!而不是一堆……冷冰冰的……冰疙瘩!”
她叉着腰,小脸上满是属于幼崽的、未经世事污染的、纯粹的真谛,仿佛一位正在进行后现代艺术批评的小小评论家:“要俺说……你这些冰疙瘩……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死板啦!一点……‘意外’都没有!一点……‘惊喜’都没有!现在这样……才叫……‘活’了过来!这才叫……嗯……叫……‘残缺美’!对!‘残缺美’!是高级艺术!你懂不懂啊?!”
李二蛋、周晴、阿纳托尔,连同刚刚放下爪子、似乎觉得自己可能创造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而有点小骄傲的大白,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丫蛋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用她那套源自南极冰原的、朴实无华且充满破坏力的“丫式美学”,去正面硬撼一位强迫症晚期、秩序至上的古老山灵的、延续了千万年的“规矩信仰”!
这……这能行吗?!这已经不是对牛弹琴了,这是试图教一台超级计算机欣赏派大星的抽象画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冰冷的意识,在丫蛋这番“石破天惊”的“高论”之后,竟然陷入了长久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初般的沉默。
没有愤怒的呵斥,没有立刻的驱逐,只有一种仿佛……整个“规矩峰”的规则核心cpU都被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干烧了的、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柱蓝色的追光,甚至都开始不稳定地明灭闪烁起来,仿佛山灵大人的内心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秩序与混沌的终极天人交战。
(第9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