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留下一片死寂和狼藉。勘探小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食物所剩无几,体力严重透支,饮水虽然找到,但未经沉淀处理,直接饮用风险很大,而且返程的路途同样遥远艰险。
孙技术员看着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队员们,内心充满了自责和焦虑。作为领队,他必须做出决定。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孙技术员的声音干涩,“第一,原地等待,希望场部发现我们逾期未归,派人来寻找。但戈壁太大,他们未必能找到我们,而且我们撑不了几天。第二,立刻往回走,趁着还有点力气。但路上……”
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能否走回去是个未知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我……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周文斌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胡说八道!”张大壮猛地站起来,尽管他自己也摇摇晃晃,“不就是没吃的吗?老子还能走!爬也要爬回去!”
但他的狠话掩盖不住身体的虚弱,刚站起来就又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沈清辞扶住。
沈清辞扶着张大壮坐下,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孙技术员身上:“孙技术员,我们不能等。等待太被动了。我们必须自己走回去。”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种绝境中,她的冷静显得格外突出。
“可是……我们没吃的,也没多少力气了……”李秀兰忧心忡忡。
沈清辞走到那个几乎被填平的探坑边,用手拨开表面的浮沙,露出下面浑浊的水。“水就在这里,虽然脏,但过滤一下,烧开了就能喝,能维持生命。”她又指向远处一些枯死的、在沙暴中残存的红柳枝和骆驼刺根茎,“那些东西,虽然难吃,但饿极了也能充饥。关键是我们不能失去希望和团结。”
她的话提醒了大家。孙技术员精神一振:“对!小沈同志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有水,还有这些植物根茎!马大哥,赵大哥,你们经验丰富,看看哪些能吃?”
马老汉和赵老蔫立刻行动起来,辨认着那些枯死的植物。他们挑出一些相对柔软、含有淀粉的骆驼刺根茎,用刀削去外皮。
“这东西,嚼着有点甜味,能顶饿,就是费牙口。”马老汉解释道。
孙技术员和李秀兰想办法用随身带的饭盒,舀出坑底的浑水,用衣服布料进行初步过滤,然后收集枯枝,准备生火烧水。
沈清辞则和张大壮、周文斌一起,清理被埋的装备,找回散落的工具和重要的标记物、岩石样本。
分工合作,求生的本能和集体的力量被激发出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坐以待毙的绝望感被驱散了。
火终于生起来了,浑浊的水在饭盒里翻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味。烤过的骆驼刺根茎,嚼起来如同木屑,难以下咽,但为了活命,每个人都强迫自己吃下去。
喝着烧开过的、依旧带着土腥味的热水,嚼着苦涩的根茎,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一种劫后余生的战友情谊在悄然滋生。
“等回去了,老子一定要啃十个大馒头!”张大壮恶狠狠地咬着手里的根茎,发誓道。
李秀兰被他逗笑了,虽然笑容有些虚弱:“那你得先能走回去才行。”
周文斌推了推满是裂纹的眼镜,小声说:“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我……我再也不抱怨窝窝头难吃了。”
孙技术员看着这些年轻人,感慨道:“同志们,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准备不足。但也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这片土地的严酷,和团结的重要性。我们发现的油苗和水源,意义重大!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回去,我们也必须走下去!”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队就踏上了归途。每个人都很虚弱,步履蹒跚,但眼神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他们相互搀扶,轮流背负着沉重的样本和所剩无几的装备,分享着最后一点水和难以下咽的根茎。沈清辞不敢暴露过多空间,无法给大家补充食物和水,只能称自己力气大,可以多做一些体力劳动。
沈清辞走在队伍中,感受到来自同伴手臂的力量。她不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这个求生集体中的一员。这种在绝境中相互依存、共同奋斗的经历,让她对这个世界,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有了更深的融入感。
希望,如同远方地平线上那微弱的光芒,支撑着他们,一步一步,向着家的方向,艰难前行。
当勘探小队如同从地狱爬回来的身影,踉踉跄跄、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地出现在三分场视野里时,整个场部都轰动了。
王铁柱场长带着人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看到孙技术员等人几乎脱形的模样,又惊又急:“老孙!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水……找到了……还有……油……”孙技术员用尽最后力气,说出这几个字,便几乎虚脱倒地,被旁边的人扶住。
张大壮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李秀兰和周文斌也是摇摇欲坠。只有沈清辞,虽然同样疲惫,却还能支撑着站立,将小心保护了一路的油苗岩石样本和标记地图递给了王场长。
“场长……这是……我们在找水途中……意外发现的……油苗样本和……水源地点标记。”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
王铁柱接过那用油纸包着、依旧带着油腻感的岩石,又看了看那张画得密密麻麻、标记着水源位置的地图,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立刻意识到这两样东西的分量!
“快!抬他们去卫生所!赶紧弄点稀粥和热水!”王场长大声吩咐着,然后紧紧握住沈清辞的手,看着她那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同志!你们都是好样的!立了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