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阳城外的试验田,成为了整个燕王势力范围内最受瞩目的地方。
田里的庄稼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熟着。沉甸甸的麦穗将秸秆压弯了腰,金黄的稻谷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即便是那些常见的蔬菜,其产量和品质也远超寻常。
不用等到正式收割,仅仅是这肉眼可见的丰收景象,就已经让所有前来视察的官员将领震撼不已。原本一些对沈清辞持怀疑态度,或者认为她只是运气好得了些特殊种子的人,此刻也都哑口无言,只剩下惊叹。
燕王赵弘璟更是又亲自来了两次,每一次都难掩脸上的喜色。他甚至下令,调派了一队亲兵,协助看守试验田,防止任何可能的破坏或偷盗。
整个劝农司,乃至滁阳府上下,都围绕着这片试验田高速运转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丰收。终于,到了开镰的日子。
这一天,天高云淡,秋风送爽。试验田周围,人山人海。燕王赵弘璟携徐敬明、韩振等文武重臣亲临现场,滁阳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吏、世家代表,以及闻讯赶来的无数百姓,将田埂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片金黄灿烂的田野上,聚焦在那个站在田埂最高处、身穿简朴青衣的女子身上。
沈清辞神色平静,看着眼前这片由她亲手缔造的丰收景象,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对于见识过万象天神奇、自身曾臻大乘的她而言,凡俗作物的高产,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但这却是她在此界立足、施展抱负的根基。
“吉时已到——开镰收割——!”随着司礼官一声高亢的唱喏,早已准备好的上百名辅兵和临时征调的农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田间,挥舞着锋利的镰刀,开始收割。
“唰唰唰——”
镰刀割断秸秆的声音连绵不绝,汇成一曲雄壮的丰收乐章。金黄的麦浪一片片倒下,被迅速捆扎成束,码放整齐。
专门负责计量的官吏,带着算盘和账册,紧张地跟在收割队伍后面,对每一块田地的收获进行现场称重、记录。
时间一点点过去,田里的庄稼不断被收割,空地上堆积的粮食越来越多,如同小山一般。围观的人群从一开始的寂静,渐渐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天爷!这一亩地得打多少粮食?”
“你看那麦穗!比我胳膊还粗!”
“这稻谷,颗粒这么饱满!我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
“沈典农真乃神人也!”
惊叹声、赞美声,此起彼伏。
世家代表们的脸色,则变得有些复杂。他们既为这惊人的产量感到震惊,内心深处又不禁担忧,这种高产物种若推广开来,是否会冲击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租佃和粮食贸易模式。
称重和统计工作持续了整整一日。当最终的数据汇总出来,呈送到燕王赵弘璟面前时,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枭雄,拿着报表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亩产……麦四石二斗?稻五石一斗?粟三石八斗?!”赵弘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这数据可准确?!”
负责统计的劝农司官员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发颤:“回殿下!千真万确!下官等反复核对三遍,绝无差错!此乃天佑殿下,降此嘉禾祥瑞啊!”
轰!
整个现场彻底沸腾了!
亩产四、五石!这几乎是大梁朝鼎盛时期,上等良田产量的两倍还多!是如今乱世普通田地产量的三到四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同样大小的土地,可以养活多出数倍的人口!意味着燕王麾下的军队,将再无粮草之忧!意味着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了活下去的、实实在在的希望!
“天佑燕王!”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百姓激动地跪倒在地,向着燕王的方向,也向着沈清辞的方向叩拜。
徐敬明捻须微笑,眼中精光闪烁。韩振等武将更是兴奋地摩拳擦掌,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热切。
赵弘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大步走到田埂高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沉声开口,声如洪钟:
“此乃上天眷顾,亦是沈卿与诸位辛勤劳作之功!孤在此立誓,今秋所获之良种,将优先分发与境内百姓,助尔等重建家园!凡我子民,努力耕作,必不再有饥馑之患!”
“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典农功德无量!”
欢呼声更加热烈,声震四野。
赵弘璟转身,看向身旁神色依旧平静的沈清辞,郑重地拱手,深深一礼:“沈卿,孤,代境内数十万军民,谢你活命之恩!”
这一礼,重于千斤。
沈清辞侧身避开,敛衽还礼:“殿下折煞下官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她宠辱不惊的态度,更让赵弘璟和徐敬明高看一眼。
秋收的巨大成功,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奠定了沈清辞在燕王势力中无人可以撼动的特殊地位。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技术官员”,而是成为了燕王宏图霸业中,不可或缺的基石性人物。
大量的良种被收获、晾晒、贮藏起来。按照沈清辞制定的计划,一部分将作为明年推广的种源,分发到各州县;一部分则纳入军粮储备。
随之而来的,是沈清辞权限的进一步扩大。她被授权可以组建自己的“典农署”,独立招募和培训农事人才,并在燕王控制的所有州县,选择合适地点,建立二级、三级试验田和种子基地。
与此同时,关于如何分配和推广这些良种,也在燕王集团内部引发了新一轮的、更为激烈的讨论和博弈。
世家大族希望能够优先、甚至垄断这些良种的分配权,以便控制源头,维持其影响力。而徐敬明等改革派则主张由官府主导,公平分配,直接惠及底层自耕农和流民,以最快速度恢复生产,收拢民心。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身处风暴眼的沈清辞,却异常冷静。
她知道,粮食的战争结束了,但权力的游戏,正步入深水区。
她站在堆积如山的粮垛前,抓起一把金黄的稻谷,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
种子已经播下,改变,势不可挡。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确保这改变的方向,符合她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