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的尸体在冰冷的船板上迅速僵硬,嘴角那抹诡异的黑血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又晚了一步!
陈序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发白。对手的狠辣和果决远超他的预料,杀人灭口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四海商号……钱老三……”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两个名字。
“陈大哥,现在怎么办?”韩昶看着断气的“泥鳅”,又急又怒。
“不能让他白死!”陈序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混乱的河面,那些黑市船只早已作鸟兽散,“把他尸体带回府衙,对外封锁消息,就说他重伤昏迷,正在抢救!”
“大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杜衡立刻明白了陈序的意图。
“没错!对方既然急着灭口,就说明这个‘泥鳅’知道得太多!他们不确定‘泥鳅’到底吐出了多少,一定会有所行动!”陈序眼神锐利,“韩昶,你亲自带最信得过的兄弟,暗中包围四海商号所有明里暗里的产业,特别是那个钱老三可能藏身的地方!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明白!”韩昶领命,立刻带着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陈序和杜衡则带着“泥鳅”的尸体迅速返回府衙,并严格封锁了消息。
皇城司,签押房。
干办公事沈墨看着深夜到访的陈序,听完他的简要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四海商号……背景可不简单,和北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朝中也有些人脉。”沈墨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陈推官,你确定要动他们?仅凭一个死去的黑市贩子的口供,可扳不倒他们。”
“下官明白。”陈序不卑不亢,“但火雷流出,事关国本。如今线索直指四海商号,若不一查到底,如何向朝廷、向陛下交代?下官并非要立刻扳倒谁,只是要抓住钱老三,弄清火雷去向,斩断这条危害临安的黑手!”
沈墨沉默片刻,锐利的目光在陈序脸上停留了几秒,终于缓缓开口:“你要查,可以。皇城司可以默许,甚至在必要时,给你一些……不便明说的支持。但有一条,动静要小,证据要实。若是打草惊蛇,又拿不出铁证,到时候,本官也保不住你。”
这就是默许了!甚至暗示了会在背后提供助力!
陈序心中一定,拱手道:“多谢沈公!下官自有分寸!”
有了皇城司的默许,陈序心中底气足了不少。他回到府衙,立刻进行布置。
“泥鳅” “重伤未死” 的消息被小心翼翼地放了出去,府衙大牢更是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同时,针对四海商号和钱老三的暗中排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过去了一天。
第二天深夜,韩昶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陈大哥!找到了!四海商号在城南有一个废弃的染布作坊,平时很少有人去。但我的人发现,今晚后半夜,有几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悄悄进去了!里面的人很警惕,我们没敢靠太近,但看身形,其中一个很像之前摸查到的钱老三的模样!”
“好!”陈序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召集人手,立刻行动!记住,要活的!”
城南,废弃染坊。
夜色深沉,只有几间破旧的厂房里透出微弱的灯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染料气味,混合着夜露的潮湿。
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破损的围墙,正是陈序、韩昶带领的精干小队。
厂房内,几个人影正在低声交谈,旁边堆放着一些用油布盖着的箱子。
“钱管事,风声太紧了,‘泥鳅’那家伙落在了陈序手里,虽然现在还没开口,但迟早是个祸害!这批货必须尽快转移!”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对着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说道。
那微胖中年人,正是钱老三。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烦躁:“我知道!谁能想到那个陈序鼻子这么灵,这么快就摸到了鸭子坞!上面已经发话了,这批货天亮之前必须运出城!你们动作都麻利点!”
就在这时,厂房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钱老三!还想走?!”韩昶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率先持刀冲了进来!
“官差!不许动!”紧随其后的兵士们迅速散开,将里面几人团团围住。
里面的人顿时大乱,有人下意识就去摸身边的兵刃。
“抵抗者,格杀勿论!”陈序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迈步走入,目光直接锁定了惊慌失措的钱老三。
钱老三看到陈序,脸色瞬间惨白,他强作镇定:“你……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闯进来?我可是四海商号的管事!”
“凭什么?”陈序冷笑,走到那些油布盖着的箱子前,用刀挑开一角,露出里面黑黝黝的铁疙瘩——正是军中制式的轰天雷!
“就凭这些!”陈序声音陡然转厉,“私藏、倒卖军国重器,形同谋逆!钱老三,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说清楚,还是我帮你‘请’回去?!”
看到火雷暴露,钱老三身边那个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后腰掏出一把弩箭,对准陈序就要扣动扳机!
“大人小心!”韩昶一直盯着他,见状毫不犹豫,手中腰刀脱手飞出!
“噗嗤!”
飞刀精准地扎进了刀疤脸的手腕!
“啊!”刀疤脸惨叫一声,弩箭掉落在地。
其他几人见势不妙,还想反抗,立刻被如狼似虎的兵士们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钱老三见最后一丝反抗的希望破灭,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陈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走!”
刑部大牢,审讯室。
火光跳跃,映照着钱老三不断哆嗦的胖脸。各种刑具摆在一旁,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钱老三,说说吧,那些火雷,从哪里来的,要运到哪里去?你的上家,是谁?”陈序的声音在幽暗的审讯室里回荡,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钱老三声音发颤,眼神躲闪。
“跑腿的?”陈序拿起一把烧红的烙铁,慢慢靠近他的脸,灼热的气浪让钱老三的胖脸瞬间冒出汗珠,“动用火雷,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个跑腿的,扛得起吗?”
烙铁越来越近,钱老三甚至能闻到毛发焦糊的味道,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我说!我说!火雷……火雷是……是从兵部流出来的……是……是赵主事……赵元庚提供的!”
赵元庚!果然是他!
陈序心中冷笑,继续逼问:“赵元庚上面还有谁?你们四海商号,到底在为谁办事?运到哪里去?!”
“上面……上面……”钱老三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提到那个名字都会带来厄运,“我……我只知道……赵主事也是听命行事……真正的大人物……是……是……”
他哆哆嗦嗦,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谁?!”陈序猛地将烙铁往他眼前一送!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钱老三吓得魂飞魄散,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尖声叫道:
“是……是史相爷的人!是史弥远史相爷的心腹,吏部侍郎,周炳!”
周炳?!
陈序瞳孔骤然收缩!
竟然是他?!那个在科举案中,负责保管试卷,与礼部侍郎宋知礼勾结泄露考题的礼部小官周炳?!他竟然是史弥远的人?!而且从礼部调到了吏部,还成了侍郎?!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