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拎着一个小巧的药篓,从后山小径转出,似乎是准备外出。他刚好看到了诸葛玄被接走遁逃的最后画面,也看到了山门前呆立的刘清风和神色平淡的皓月真人。
林青的目光在刘清风那震惊未消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皓月真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随即是赞许的神色。
他走到近前,对刘清风点了点头,语气带着鼓励:“刘长老,指点后辈修炼,颇为用心。方才那一指,意境不错,化繁为简,直指本源,看来你对‘冰寂’之道,又有所悟了。”
“???”刘清风猛地回神,一脸茫然地看着林青,又看看皓月真人,脑子彻底转不过弯了。林师叔在说什么?指点后辈?谁指点谁?那一指……是皓月前辈出的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冰寂之道……我连边都摸不着啊!
皓月真人也是微微一怔,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错愕,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冰雪般的容颜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古怪神色,她垂下眼帘,没有作声。
林青却以为刘清风是谦虚,或是被自己点破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多说,转向皓月真人,语气自然地问道:“我正要去后山采些‘月见草’和‘寒星露’,此二物于平稳心绪、滋养神魂颇有微效。你可要同去?山间行走,亲识药性,比单纯闭门参悟,或许更有裨益。”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在他眼中,皓月虽然实力似乎还行,但终究是“晚辈”,而且似乎心事重重,带她去采采药,接触自然,或许能开解几分。至于方才那瞬败诸葛玄的一指……嗯,刘长老教导有方,这女娃悟性也不错,施展得还算干净利落。
皓月真人抬眸,看向林青。他那双平静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敬畏,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平淡的、如同邀请友人散步般的自然。她心中那因三浪而起的冰封怨怼,因诸葛玄而泛起的淡淡厌烦,在这一刻,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些许。
“……好。”她轻轻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些寒意。
林青点点头,便拎着药篓,当先朝着通往后山的青石小径走去。皓月真人默然跟上,白衣飘动,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留下刘清风独自在风中凌乱。他看看林青和皓月真人远去的背影,又回想刚才那恐怖的一指和诸葛玄惨败的模样,再琢磨林师叔那番“指点后辈”的言论……
“我……我对冰寂之道有悟?我指点皓月前辈?”刘清风喃喃自语,脸上表情变幻,最终化为一片麻木的敬畏与深深的自我怀疑。算了,林师叔的境界,不是他能理解的。皓月前辈的实力,更不是他能揣测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去督促弟子备战大比吧……
就在刘清风摇头叹息,准备返回殿内时,另一道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倏地出现在山门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白发白须,葛袍朴素,面容清癯,正是去而复返、锲而不舍的炼器堂太上长老——青麟老人。他此刻脸上再没有之前的震惊与狂热,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期盼,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刘长老!”青麟老人一把抓住刘清风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刘清风龇牙咧嘴,“林前辈呢?老夫方才感应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道韵波动……可是林前辈又在施展通天手段?”
刘清风胳膊生疼,心中苦笑,暗道:通天手段?何止通天,简直是毁天灭地……不过不是林师叔,是皓月前辈。但他不敢乱说,只得含糊道:“青麟前辈,林师叔他……方才带着皓月仙子去后山采药了。”
“采药?”青麟老人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去往哪个方向?快告诉老夫!”
刘清风无奈,只得指了指后山小径的方向。
青麟老人松开他,二话不说,身形化作一道青烟,便朝着后山疾掠而去,速度之快,让刘清风再次咋舌。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刘清风揉着发疼的胳膊,只觉得今天这日子,过得真是波澜壮阔,心力交瘁。
……
后山,一片背阴的山谷中,溪水潺潺,灵气氤氲,生长着不少低阶灵草。
林青正蹲在一丛泛着淡淡月白光华的“月见草”前,仔细端详其长势与叶片上的露痕。皓月真人静立一旁,看着他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山风拂动她的长发与衣袂,清冷的眸光微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青麟老人那急不可耐的声音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林前辈!请留步!前辈留步啊!”
林青闻声,有些疑惑地直起身。只见青麟老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快步走到近前,竟是不管不顾,对着林青便是深深一揖到地。
“前辈!晚辈青麟,苦思冥想,辗转反侧,深知前番鲁莽愚钝,唐突了前辈仙驾!然而晚辈向道之心,天地可鉴!炼器一途,困于桎梏久矣,今日得见前辈,如暗夜见北辰,绝境遇生路!晚辈……晚辈愿倾尽所有,只求前辈垂怜,稍加点拨!”
他说着,竟是从怀中郑重无比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却散发着浓郁空间波动的紫金储物袋,双手捧过头顶,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
“此中,乃两百万上品灵石!是晚辈积攒多年、加上变卖数件珍藏所得!晚辈自知,此等俗物,在前辈眼中不过尘土。但此乃晚辈一片赤诚!只求前辈……允晚辈追随左右,哪怕为前辈打理药园、照看炉火,只求能偶尔聆听前辈片言只语,观摩前辈举手投足间的道韵!晚辈愿立下心魔大誓,此生绝不泄露前辈半分隐秘,唯求大道一线之机!”
两百万上品灵石!即便是对诸葛家那样的千年世家,这也是一笔足以伤筋动骨的巨款!青麟老人竟为了求得林青指点,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一旁的皓月真人清冷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讶异。她虽知这青麟痴迷炼器,却没想到执着至此。
林青看着眼前激动得浑身微颤、捧着储物袋不肯起身的青麟老人,眉头微微皱起。灵石?他并不太缺。教导?他觉得自己懂的也不多,而且很麻烦。这老头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灵石收回去。我并非你寻的什么前辈高人,也无甚可教你。炼器之道,贵在专注与本心,外求无益。”
青麟老人闻言,如遭重击,脸色一白,却不肯放弃,急声道:“前辈!晚辈不要前辈特意教导!只需……只需允许晚辈偶尔旁观前辈……嗯,比如前辈炼丹、或是……烹茶、浇菜亦可!晚辈只求感受那一丝道韵!两百万灵石,权当是晚辈叨扰的补偿,恳请前辈收下!”
他竟是打定了主意,哪怕死缠烂打,也要留在林青附近。两百万灵石,说是补偿,不如说是“敲门砖”和“学费”。
林青有些无奈。这老头怎么说不通呢?他看了看手中的药篓,又看了看神色清冷、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的皓月,心中忽然一动。
“也罢,”林青指了指药篓里刚刚采下的几株月见草,“你既如此说,这些药草,便由你帮我处理吧。按《百草初解》所载,剔除杂质,保留月华精气即可。若你能静心完成,便留下。灵石不必。”
他想着,给这执着的老头找点事做,或许能让他安静些。处理低阶药草,对炼器大师来说应该轻而易举,也能磨磨性子。
青麟老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前辈这是……答应了?虽然只是处理药草,但能留在前辈身边做事,便是天大的机缘!他连忙双手接过那几株看似普通的月见草,如同捧着绝世瑰宝,连声道:“是!是!晚辈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前辈信任!”至于那两百万灵石的储物袋,他悄悄收起,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要以其他方式报答前辈。
林青不再理会他,对皓月真人道:“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寒星露。”
皓月真人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