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站在密室中央,血从右臂往下流。地面砖缝里积着一摊暗红。他盯着通风口,那里黑衣人握着双弩,手指扣在机括上没动。
刘撼山站在五步外,拳头紧握,呼吸粗重。他看通风口,又看杜守拙。他知道局势变了。上面的人不再听他指挥,下面的人也不再怕他威胁。
杜守拙开口:“西岭坡猎户家的女儿,是你妹妹吧?”
黑衣人身体一僵。
“她被刘撼山抓走那天,你正在山后埋陷阱。等你回来,家里烧成灰。你找三年,最后发现她在地窖做绣活,手上全是针眼。”杜守拙声音不高,“后来你被逼入伙,只求每月能见她一面。可上个月,她死了,对不对?”
通风口的弩口垂下了一寸。
杜守拙继续说:“你现在替他杀人,换不来活路。他连亲信都杀,怎么会留你?”
黑衣人没说话。但他的肩膀松了。
杜守拙抬起左脚,往前踏一步。
刀光闪。
他把左手长刀猛然掷出,砸向通风口铁板边缘。
“哐——!”
巨响炸开。火星四溅。
黑衣人本能缩身。身形轮廓映在微弱光线下,显出半个肩头。
杜守拙已扑向墙角梯架。他右手抓不住东西,就用肘部撑住横木,左腿蹬地,整个人往上顶。残存力气全压在这一次跃起上。
他够到铁格栅,一脚扫过去。
“砰!”
格栅撞开。黑衣人失去平衡,一只脚踩空。杜守拙右手不顾伤势,猛拽他脚踝,把他从高处拖下来。
两人滚落地面。杜守拙翻身压住对方,膝盖顶住其胸口。他左手抽出短刃,抵住对方咽喉。
“我不杀你。”他说,“只要你停手。”
黑衣人仰面躺着,脸上蒙巾滑落一角。露出半张年轻的脸,眼角有疤。
他闭上眼,双手松开。
两具小弩掉在地上。
杜守拙喘着气,慢慢站起。他弯腰捡回断锋刀,刀身沾血,握柄湿滑。他用布条重新缠住右臂,勒紧,止住部分血流。
刘撼山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地上倒下的暗器手,又看向杜守拙。
杜守拙一步步向前走。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实。
“今日我只为带她走。”他说,“若你再拦,我不再留情。”
刘撼山怒吼一声,冲上来。拳风砸向杜守拙面门。
杜守拙不退。他侧身避过拳头,左手刀背撞上刘撼山右臂旧伤。
刘撼山闷哼,收手后撤。
杜守拙不停。他绕过刘撼山,直奔墙角。
那里坐着一个人。
杜清漪。
她低着头,手腕和脚踝锁在粗铁链中。衣服破旧,但整齐。头发散乱,遮住脸。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头,眼皮颤动。
杜守拙跪在她面前。双手握刀,抬手劈下。
“铛!”
第一击砍在锁环上,火星崩飞。铁链未断。
他咬牙,举刀再劈。
“铛!”
第二击落下,锁环出现裂痕。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走廊响起。
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刀柄,第三次挥下。
“咔——!”
锁环断裂。铁链落地。
他扔掉刀,伸手去抱她。动作轻,怕弄疼她。
“清漪……”他声音发抖,“哥来了。”
她身体一震。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杜守拙把她扶正。看到她的脸。苍白,瘦削,眼角有细纹。但她睁开了眼。
目光对上他的那一瞬,她嘴唇轻轻张开。
“……哥。”
声音极轻,像风吹过纸窗。
杜守拙浑身一颤。他紧紧抱住她,头低下去,额头抵住她肩膀。眼泪涌出来,但他没擦。
郑玉寒站在门边,背对着他们。手握兵刃,盯着走廊方向。他没说话,也没回头。
杜清漪靠在杜守拙怀里,手指慢慢抬起,碰到他左腕上的刺青。
“守……”她念出这个字,气息微弱。
杜守拙点头:“我在。以后都在。”
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然后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稳。
他还抱着她,没松手。右臂血还在流,滴在她衣服上,晕开一片。
郑玉寒低声说:“不能久留。”
杜守拙抬头,看了眼门外。黑暗走廊深处,脚步声越来越密。金属碰撞声响起,是刀鞘碰墙的声音。
他慢慢站起,一手抱起杜清漪,一手拾起断锋刀。她很轻,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背她逃出村子时一样轻。
刘撼山站在通道尽头,没再上前。他看着他们,眼神阴沉。
杜守拙从他身边走过,没看他。郑玉寒跟在后面,倒退几步,始终面对刘撼山方向,直到退出门口。
三人进入走廊。
杜清漪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一条眼缝。
“灯……”她说,“灭了。”
杜守拙低头看她。
头顶原本有一盏油灯,挂在铁钩上。火苗摇晃,照出三人影子投在墙上。
他没回答。只是把她的头往自己胸口按了按,挡住光线。
郑玉寒走在前头,探路。转角处有动静,他立刻停下,贴墙观察。
杜守拙抱着姐姐,脚步放慢。他感到她呼吸贴着自己的脖子,一下一下。
走廊尽头是楼梯口。下去就能离开顶层。
可就在他们走到一半时,前方灯光突亮。
三个人影出现在楼梯口,手持长刀,挡住去路。
郑玉寒立刻转身,挡在杜守拙前面。
杜守拙后退一步,背靠墙壁。他把姐姐护在怀里,右手抬刀,指向来人。
最前面那人冷笑:“刘帮主有令,谁也不能走。”
杜守拙没说话。他低头看怀中姐姐一眼。她闭着眼,但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
他抬起头,迈步向前。
右臂血顺着刀尖滴落。
刀尖触地,划出一道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