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刀锋划破刘撼山的袖口,绸缎裂开一道口子。他本想顺势斩下对方右腕,可左臂旧伤猛地一抽,整条手臂像被铁钳夹住。血从布条缝隙里渗出来,顺着手指滴在地砖上。
他动作慢了半拍。
刘撼山立刻察觉。他右拳一震,黑煞拳劲轰然爆发。拳风砸在地面,石砖碎裂,气浪直冲杜守拙胸口。那一击像是撞上了铁墙,杜守拙连退三步,脚跟绊在门槛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火把光晃动,照见他嘴角的红。
“你不是要断我手?”刘撼山甩了甩袍子,冷笑,“就这?”
杜守拙没答话。他低头看了眼左手腕,刺青上的“守”字已经被血浸湿。他咬住牙,重新握紧断锋刀。刀柄滑腻,是他的血沾上去的。
刘撼山不再等。他一步踏前,右拳再次轰出。这一拳比刚才更快,直取中路。杜守拙横刀格挡,刀身与拳劲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双臂发麻,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他撑住了。
可脚步已不稳。
郑玉寒在后方大喊:“快走!再打下去你会死!”
杜清漪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她想往前,却被郑玉寒一把拉住。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杜守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知道不能再留。这一战他本就没打算赢,只想逼刘撼山出手,看清他的路数。现在他看到了——黑煞拳刚猛无匹,但出拳时右肩会微沉,那是旧伤发作的征兆。
可他自己也撑不住了。
刘撼山又是一拳。这次杜守拙躲得勉强,拳风擦过肋骨,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踉跄后退,背撞上廊柱。木柱晃了晃,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杀了他!”刘撼山吼了一声。
四周火把齐动,守卫从四面围上来。有人堵住正门,有人爬上高台拉开弓弦。包围圈越缩越小。
杜守拙知道必须走。
他猛地转身,一刀劈向身旁的廊柱。木屑飞溅,柱子裂开大口。他再补一脚,整根柱子倾斜,带动屋顶瓦片哗啦啦坠落。几人被砸中,惨叫着后退。
烟尘腾起。
他趁机冲到杜清漪身边,一把将她背起。她的身体很轻,像是只剩一把骨头。他没时间细想,只顾往前跑。
郑玉寒紧跟在后。他抽出匕首,反手一甩,钉中一名追兵的手腕。那人惨叫松手,兵器落地。
三人冲进侧廊。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挂在墙上。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杜守拙能听见刘撼山的怒吼:“别让他们跑了!一个都别留!”
他不敢回头。
左臂的伤口在流血,每跑一步都牵动筋骨。他用右手死死按住伤口,可血还是不停往外冒。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拐过一道弯,他看见前方有扇小门。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他冲过去,一脚踢开门板,背影一闪而入。
郑玉寒最后一个进来,顺手抄起门口的扫帚卡住门缝。门外脚步声逼近,有人撞门,但一时推不开。
“快走。”郑玉寒喘着气说。
杜守拙点头。他背着杜清漪继续往前。这条走廊狭窄潮湿,墙皮剥落,地上积着水洼。他们踩着水声奔跑,身后撞门声渐渐远去。
可没过多久,远处又传来喊杀声。
“他们在偏道!追!”
杜守拙心头一沉。他知道这地方藏不住人。酒店结构复杂,但每一处通道都有记录。刘撼山经营多年,不可能留下活路。
他只能赌。
走到下一个岔口,他停下。两条路,一条通向厨房,一条通往马厩。厨房有人声,马厩安静。
他选了马厩。
刚迈步,左腿突然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杜清漪从他背上滑下来,靠在墙边。她伸手想去扶他,手抖得厉害。
“哥……”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杜守拙摆手。他咬牙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他不能倒。只要他还站着,妹妹就有希望。
郑玉寒探头看了看马厩方向。“没人。”他说,“进去躲一下。”
三人摸黑进入马厩。干草堆后有个小隔间,勉强能藏身。郑玉寒让杜守拙坐下,撕开他左臂的布条查看伤口。
“裂开了。”他说,“得重新包扎。”
杜守拙摇头。“没时间。”
“你不包,走不出十步就得倒。”郑玉寒语气强硬,“你是想死在这里,还是把她带出去?”
杜守拙沉默。片刻后,他伸出手。
郑玉寒快速处理伤口,用新布条缠紧。杜清漪一直看着,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递过去。是那块绣着梅花的布角。
郑玉寒接过,垫在伤口下再绑。杜守拙感觉到一丝暖意。
包扎完,他站起身。体力没恢复,但至少能动。
“走。”他说。
三人从马厩后门出去,进入一条长阶。台阶向下延伸,通往地下库房。这里更暗,只有尽头一点火光。
他们刚走几步,身后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是刘撼山。
他亲自追来了。
“你以为你能逃?”他的声音在走廊回荡,“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带她走?”
杜守拙没理他。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拖着身子往下走。杜清漪由郑玉寒搀扶,走得艰难。
台阶尽头是一条幽深长廊。两侧墙壁斑驳,油灯间隔很远。他们冲进黑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撼山大吼:“杀了他们!”
追兵举着火把涌来。
杜守拙知道不能再硬撑。他猛地将断锋刀插入地面,借力转向,同时抬脚踢翻一盏油灯。灯油洒开,火苗顺着墙边杂物烧起来。
浓烟升起,挡住追兵视线。
三人趁机冲进长廊深处。
火光在背后跳跃,映出长长的影子。杜守拙的呼吸越来越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左手死死按住伤口,右手握刀,指节发白。
血滴在地面上,一滴滴连成线。
长廊没有尽头。
身后杀声未歇。
他还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