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手还抓着那根烧焦的布条,风一吹,灰烬从指缝漏下。他没松手。脚下的坡越来越陡,泥土混着碎石往下滚。他把断锋刀插进岩缝撑住身体,慢慢往下移。
右脚刚落地,脚踝突然碰到一根细线。
他立刻停住。
线绑在两棵树之间,离地半尺,漆黑看不清。有人做过标记,但这不是他留的。
他蹲下身,用刀尖去挑线。刚碰上,树丛里传来机括轻响。
他翻身就退。
一道寒光从头顶掠过,袖箭钉进身后树干,箭尾还在颤。
三个黑影从高处跃下,落在乱石滩上。他们穿深色劲装,腰间佩刀制式统一,站位呈半圆,把他围在中间。
为首那人开口:“刀谱残页留下,饶你不死。”
杜守拙没说话。他往后退了半步,左脚踩进石缝,右手握紧断锋刀。刀身老旧,缺口在月光下看得清楚。
那人抬手。两边同时出刀。
他横刀格挡,左侧刀锋擦过手臂,布衫裂开。旧伤崩裂,血涌出来。他不管,借着对方收刀的力道,猛地拽住手腕往前一带。那人站不稳,撞向同伴。两人撞在一起,阵型乱了半拍。
杜守拙立刻转身,冲右侧空档。
但第三个人已经补上来,一刀横扫。他低头躲过,肩头被划出一道口子。他踉跄一步,靠在一块岩石上。
三人重新列阵,不再冒进。
杜守拙喘气。伤口疼,但他能动。他把刀换到左手,右手按住左臂伤口,用力一压。血从指缝渗出,热的。
他盯着三人。
左边那个刚才被他拉倒,动作慢了一点。右边那个站得最稳,应该是领头的。中间那个年轻些,握刀太紧,虎口发白。
他忽然低吼一声,猛拍胸口。
这一拍震得怀里残页一抖。他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口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些。他不再等,主动冲向左边那人。
那人举刀迎击。他不挡,直接撞上去。肩膀撞中对方胸口,同时左手刀往上撩。刀尖划破对方小臂,血洒出来。
那人闷哼后退。
右边那人立刻扑上。刀走直线,直取咽喉。
杜守拙侧头避开,刀锋贴着脖子过去。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那人吃痛,刀差点脱手。他趁机抬膝撞中对方腹部,再一推,把人甩向中间那个。
三个人又挤成一团。
他转身就跑。
脚下是乱石滩,高低不平。他不敢跳太快,怕踩空。身后脚步声追来,越来越近。
他冲进一片窄石缝,身子勉强挤进去。后面三人卡在外头,只能一个一个上。
第一个钻进来,举刀就劈。
杜守拙背贴岩壁,左臂故意往外露。那人见状,立刻改劈为刺,目标正是伤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刀快到时,他猛地侧身,左手刀横切而出。“嗤”一声,刀刃割开对方手掌。那人惨叫,刀落地。他上前一步,膝盖顶中对方下巴,那人仰面倒下。
第二个刚挤进来,看到同伴倒地,愣了一下。
杜守拙抢先进攻。刀光一闪,逼得对方后退。第三个人还在外面,一时进不来。
他抓住机会,一脚踹开第二人,冲出石缝。
外面是一片开阔地,满地碎石。他刚站稳,背后风声响起。
他低头,一支袖箭飞过头顶。
远处树梢上,一个人正收弓。
杜守拙不回头。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他冲向对面密林,脚底踩在碎石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左臂血流不止,布条已经湿透。他撕下一段衣角,咬住一头,缠住伤口。打结时手抖,但他完成了。
身后追兵跟了上来,还是那三人,加上树梢上的弓手,共四个。
他们分成两组。两个从正面逼近,两个绕向两侧,想包抄。
杜守拙站在林边,回头看了一眼。
树木密集,藤蔓垂落。他要是进去,行动受限。但留在外面,无遮无挡,会被远程压制。
他选了林子。
刚迈步,地面“咔”一声轻响。
他立刻跳开。
一块石板塌陷下去,旁边树干弹出一根铁刺,擦着他后背过去。
陷阱。
这些人早在这里埋伏。
他不再犹豫,弯腰冲进林子。树枝刮脸,荆棘勾住裤腿。他不管,一路往前。
身后追兵也进了林子。
他听到脚步声分开了。有人绕前。
他停下。
靠在一棵大树后,听动静。
左边有踩叶声,很轻,但在靠近。右边也有,节奏不同。
他把刀插回背后,双手贴树干,慢慢移动。
等右边那人走到十步内,他突然转身,抽出断锋刀。
那人没想到他会动手,慌忙拔刀。
杜守拙不给他机会。刀光一闪,砍中对方肩膀。那人惨叫,刀掉了。他一脚踢开,继续往前冲。
左边那人听见声音追来。他也跟上。
前面出现一条小溪。水流不急,水底石头清晰可见。
他跳进去,逆水而行。
水冷,但他不怕。伤口泡在水里,血散开,变成淡红。
他走了十几丈,爬上岸。回头一看,没人跟下来。
他靠在一块岩石上,喘气。
左臂疼得厉害。他解开布条,伤口裂开,皮肉外翻。他从怀里摸出药粉,撒上去。疼得牙关紧咬,但他没出声。
药粉止不住血。他重新包扎,这次缠得更紧。
他抬头看天。
月亮偏西,快到三更。
他不能久留。
刚要起身,眼角余光看见上游水面有波动。
不是风吹。
是人。
他立刻趴下,藏进岸边草丛。
两个人从上游走来,踩着水底石头,动作很轻。他们穿着和之前一样的衣服,手里拿着刀。
他们在岸边停下,四处看。
其中一人蹲下,用手摸他刚才上岸的地方。泥土是湿的。
另一人说:“他受了伤,走不远。”
先蹲下那人点头:“血迹到这里断了。可能跳水跑了。”
“顺着溪流找。”
两人分开,一个顺流,一个逆流。
杜守拙屏住呼吸。
逆流的那个朝他这边走来。
五步。
三步。
他握紧刀柄。
那人走到两步远,突然停下。他看见草丛有压痕。
他抬起刀,准备拨开草丛。
杜守拙动了。
他从草里暴起,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拔刀斜斩。刀锋划开咽喉,血喷出来。那人瞪眼,喉咙“咯”了一声,倒下。
另一个听见动静,立刻转身往回跑。
杜守拙不追。他把尸体拖进水里,让水流带走。然后自己也跳进去,继续逆流而上。
走了三十多丈,他找到一处岩洞。不大,但能藏人。
他爬进去,坐在地上。
全身都在疼。左臂、肩颈、脚底。他脱下鞋,脚掌全是割伤,有些地方已经发白。
他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块干粮,咬了一口。嚼得很慢。
吃完,他把残页拿出来,放在膝盖上。
纸还是温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没时间研究。
他把纸折好,塞回怀里。
外面溪水静静流。
他靠在岩壁上,闭眼。
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他得休息。
但他不能睡太久。
他设了个警戒。把铜锁挂在洞口一根草上,稍微一动就会响。
然后他靠在角落,手始终握着刀柄。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亮快落山了。
他睁开眼。
洞外有东西在动。
草叶晃了一下。
他没动。
过了几秒,一只野兔从洞口跑过。
他松了口气。
但就在兔子跑过的瞬间,他发现地上有个影子。
不是兔子的。
是人的。
他立刻伏低。
洞口外,草丛分开。
一双靴子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