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城北门的旷战场上,风卷着尘土掠过,带着一丝战前的肃杀。
大周军的五千轻骑兵列成楔形冲锋阵,起初只是以缓步奔跑试探,马蹄踏过地面,留下浅浅的印记。
可不过片刻,骑兵们便齐齐夹紧马腹,战马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速度陡然加快。
从缓步到疾驰,不过数息之间,五千匹战马的蹄声便汇聚成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沉闷的雷声在旷野上滚动。
滚滚尘烟从马蹄下腾空而起,起初只是零星的土雾,很快便连成一片灰黄色的“云浪”,顺着冲锋的方向蔓延,将半个天空都染得浑浊。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脚下的碎石随着马蹄声跳动,连战场外围的山林都被这股声势撼动。
栖息在枝头的飞鸟被惊得四散逃窜,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混在马蹄声里,显得格外慌乱。
草丛中的虫豸更是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巢穴,连一丝虫鸣都听不到。
身处战场中心的大商军,早已摆好了防御阵型。
三万步兵分成五列,前排士兵手持一人高的厚重铁盾,将盾牌牢牢抵在地面,盾与盾之间严丝合缝,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后排士兵则将长枪架在盾兵的肩膀上,枪尖斜指天空,形成一片密集的“枪林”。
最内侧的弓弩手半蹲在地,箭簇早已搭在弦上,目光死死盯着
来越近的大周轻骑兵。
这是大商军最擅长的“龟甲阵”,专克骑兵冲锋,可此刻,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轻松。
他们咬紧牙关,脸颊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有的士兵手心沁出冷汗,握着盾牌的手微微颤抖。
有的则紧盯着前方的尘烟,喉咙不自觉地吞咽着。
那股地动山摇的震颤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同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连血液似乎都随着这股震动在血管里加速奔流。
“听!是马嘶声!”一名年轻的盾兵突然低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话音刚落,旷野上便传来战马激昂的嘶鸣,紧接着,是大周骑兵挥舞马刀的“呼呼”声,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冲锋时的呐喊那声音锐利而整齐,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稳住!守住阵型!”前排的百夫长高声呐喊,双手按在盾牌上,试图给士兵们打气。
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响亮的碰撞声淹没,“砰!砰!砰!”
第一匹大周轻骑兵的战马狠狠撞在大商军的铁盾上,马背上的骑兵手中长枪直刺盾牌缝隙,盾兵只觉得一股巨力从盾牌传来,肩膀和手臂瞬间发麻,铁盾在地面上滑出半尺远,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第二匹轻骑兵又冲了上来,长枪精准地挑在盾牌边缘,“咔”的一声,盾牌竟被挑得微微倾斜,露出一丝缝隙。
第三匹、第四匹骑兵紧随其后,马刀劈砍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长枪则不断试探着阵型的薄弱处。
那名年轻的盾兵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铁盾仿佛有千斤重,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抓住盾柄。
突然,一柄马刀从盾牌缝隙中刺来,正好划破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
他吃痛之下,盾牌微微一松,一名大周骑兵抓住机会,长枪直刺而入,将他整个人挑飞起来。
年轻士兵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这样的场景,在大商军的防御阵型上不断上演。
大周轻骑兵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五千匹战马的冲击力,远超大商士兵的想象。
有的盾牌被战马撞碎,有的长枪被马刀劈断,前排的盾兵成片倒下,原本严丝合缝的“龟甲阵”,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缺口。
仅仅一轮冲锋,大商军的阵型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士兵们被迫分散抵抗,有的背靠着背与骑兵周旋,有的则被冲散的战马裹挟着后退,原本整齐的阵列,此刻只剩下零星的小股队伍,在旷野上艰难地支撑着。
尘烟中,马刀与长枪的碰撞声、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大商军的防御,在大周轻骑兵的雷霆攻势下,濒临崩溃。
韵城的城墙上,李嵩死死看城外的战场垛,城外传来的厮杀声、战马嘶鸣与士兵惨叫,如同针般扎进他的耳朵。
那是三万大商步兵正在承受大周轻骑兵的猛攻,他甚至能看到旷野上己方士兵的阵型在骑兵冲击下不断溃散,灰黄色的尘烟里,偶尔能瞥见一闪而过的血色。
“太守!城外撑不住了!要不要调回攻城的兵力,去支援步兵?”身边的副将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急切。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纷纷侧目,每个人都清楚,再不出手,城外的三万弟兄恐怕要全军覆没。
李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他不是不想救,那三万士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兄,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
可他更清楚,一旦调回正在攻城的兵力,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联军刚占据北门与西门的部分城墙,根基未稳,若攻城部队撤走,城内的南蛮军定会趁机反扑,好不容易到手的城墙区域将拱手让人。
更可怕的是,届时城外有大周军猛攻,城内有南蛮军夹击,联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撤!”李嵩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目光扫过城下仍在抵抗的南蛮残兵。
“传令下去,全体攻城将士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肃清城内敌人!只要完全占领韵城,我们就从攻方变成守方,到时候再打开城门,让城外的步兵快速进城,依托城墙防御,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副将愣住了,随即重重抱拳:“末将领命!”他转身对着城墙上的传令兵嘶吼,命令顺着绳索传到城下的攻城部队。
原本还在稳步推进的大商士兵,瞬间加快了进攻节奏,前排的盾兵顶着城墙上落下的石块与箭矢,强行推进到南蛮军的防御工事下。
后排的刀斧手则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工事,与南蛮兵展开贴身肉搏。
连负责架设攻城梯的士兵,都冒着箭雨,将梯子牢牢固定在城墙上,让更多援军涌入城内。
可城内的南蛮军,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抵抗力度。
原本因联军攻城而士气低落的士兵,听到城外大周军的战鼓声与呐喊声,知道援军已到,顿时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
阿筋打亲自提着弯刀,站在城主府前的高台上指挥,嘶吼着激励士兵:“大周的援军已经到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能把大商人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南蛮士兵们红着眼,挥舞着弯刀,朝着联军冲去。
有的士兵被砍中手臂,却依旧用另一只手死死抱住联军士兵,与其同归于尽。
有的则点燃了身边的粮草,试图用火焰阻挡联军推进。
甚至连受伤倒地的士兵,都拖着断腿,抱住联军士兵的腿,不让其前进。
原本一边倒的攻城战,瞬间陷入胶着——联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推进速度大幅放缓。
西门方向,大华教的阵营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殷副教主提着染血的长剑,刚劈开一名南蛮兵的头颅,就看到又一批南蛮兵朝着己方的防御阵线冲来。
这些南蛮兵显然是接到了阿筋打的命令,放弃了分散抵抗,集中兵力朝着西门的大华教军队发起猛攻,试图夺回西门,与城外的大周军汇合。
“守住!都给我守住!”殷副教主高声呐喊,左臂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染红了手中的长剑。
她身边的阿大也手持长枪,不断刺杀冲上来的南蛮兵,额头上的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们都知道,西门一旦失守,不仅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还会让大周军与南蛮军形成夹击之势,联军将彻底陷入被动。
大华教的士兵们也拼尽了全力。有的弓箭手射光了箭囊,就拔出腰间的短刀,冲上去与南蛮兵厮杀。
有的长矛手被南蛮兵砍断长矛,就用矛杆当作武器,砸向敌人。
甚至连负责救治伤员的医兵,都拿起了身边的剪刀,保护受伤的同伴。
双方在西门的街道上反复拉锯,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争夺的焦点,尸体堆满了街道,鲜血顺着排水沟往下淌,染红了西门外的护城河。
城墙上的李嵩看着城内胶着的战局,心中焦急如焚。
城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显然大周军已经突破了己方步兵的第一道防御阵线。
城内的南蛮军抵抗越来越顽强,联军的推进举步维艰。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拿下韵城,否则,等待联军的,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再加把劲!拿下韵城,我们就赢了!”李嵩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城下的士兵们高声呐喊,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