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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一般,浓稠的肃杀之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风都似被这股寒意逼退,灌木丛静得连一片叶子的晃动都没有。

这种压抑不是源于刀剑相向的直白,而是藏在暗处的蛰伏——像毒蛇蜷在草丛里,吐着信子,只等猎物踏入致命范围。

别说双方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就算是个常年混迹市井的马大哈,此刻也能察觉到这诡异的寂静下,藏着足以吞人的獠牙。

南蛮子的前军最先嗅到了不对劲,那几个身披兽皮的骑士原本还催着往前冲,此刻却猛地停住脚步。

紧随其后的也纷纷放慢了脚步,原本粗粝的喧哗声渐渐低了下去,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弯刀和狼牙棒,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灌木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们常年在丛林里与猛兽周旋,对“危险”的直觉远比中原士兵敏锐,这山谷太静了,静得不像有人迹的地方,反倒像个张开嘴的坟墓。

另一侧,埋伏在高地上的大华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左侧灌木丛里的长枪兵,手心里的汗把枪杆浸得发滑,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点动静惊动了下面的南蛮子。

右侧岩石平台上的弓箭手,弓弦拉得满满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颤抖,箭镞对准着土路,却不敢有半分偏移。

就连经验最丰富的猎户张老三,此刻也紧紧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猎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他杀过熊罴,猎过猛虎,却从未面对过十万大军的阵仗,那股野蛮的、带着血腥味的气势,隔着几十步远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一步,两步,三步。

南蛮子的前军在犹豫中又往前挪了几米,脚步碾过路面的枯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脆响陡然划破寂静,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重物下坠的闷响——一个背着投矛的南蛮步兵,大概是走得太急,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一处掩盖得稍显薄弱的陷阱上。

那层铺在坑口的枯草和浮土瞬间塌陷,他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朝着半人深的坑底坠去。

大概是求生的本能,这南蛮兵在坠落的瞬间,胡乱地伸手去抓身旁的人。

他的力气本就大得惊人,一抓就死死抓住了旁边一个扛着狼牙棒的同伴的胳膊。

那同伴猝不及防,被他这股蛮力拽得一个踉跄,重心不稳,也跟着“哎哟”一声摔进了陷阱里。

下一秒,两道清晰的“噗嗤”声接连响起,像是尖刀扎进软肉里的闷响——那是坑底的竹刺,带着淬过蛇毒的尖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两人的脚掌和小腿。

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猛地从坑底炸开,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受伤的野兽在哀嚎,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在山谷里来回回荡。

这声惨叫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南蛮子前军的慌乱。

“有埋伏!”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士兵吓得往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

有的想往两侧的灌木丛里躲,脚步慌乱间,又有几个人踩中了路边的陷阱——“咔嚓”“扑通”的声音接连不断,坑底的竹刺刺穿皮肉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绝望的哀乐。

“别乱!都给我站住!”队伍里一个满脸油彩、戴着兽牙项链的小首领,猛地举起手里的弯刀,朝着混乱的人群大喊。

他是前军的百夫长,此刻脸涨得通红,试图用呵斥稳住军心。

可慌乱一旦蔓延,哪里是他一声喊就能止住的?

南蛮子本就信奉“蛮力”,没什么严明的纪律,此刻被突如其来的陷阱和惨叫吓破了胆,只想着躲开脚下的“鬼门关”,哪里还顾得上命令。

就在这时,两侧的高地上突然传来“咻咻”的破空声——不是弓箭的沉重声响,而是细竹箭划破空气的尖锐轻鸣。

那些由南境毛竹削尖、顶端淬了特殊汁液的细箭,像密密麻麻的蜂针,朝着混乱的南蛮子前军射去。

“啊!我的胳膊!”

“我的腿!好痒!”

惨叫声又多了一层,这些细竹箭大多射在南蛮子的胳膊、大腿等非致命部位,伤口不深,出血量也不大,可箭尖上的汁液一碰到皮肤,一股难以忍受的痒意就瞬间顺着伤口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肉里爬,钻心挠肺,让人恨不得把那块肉直接剜下来。

这汁液不是致命的蛇毒,而是用南境一种叫“痒骨草”的植物熬制而成的——汁液无色无味,却能在短时间内刺激人的神经,引发剧烈的瘙痒,而且越抓越痒,抓得越狠,痒意就越甚,直到把皮肤抓烂,汁液顺着伤口渗入血液,痒意还会蔓延到全身。

一个被射中大腿的南蛮兵,起初还想拔出箭继续往前冲,可没走两步,那股痒意就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指甲抠进伤口,带出一片血肉,可痒意不仅没减,反而像火一样烧遍了整条腿。

他急得双眼赤红,一边疯狂地抓着腿上的伤口,一边嗷嗷直叫,最后竟一把举起手里的弯刀,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砍了下去——“噗嗤”一身,鲜血喷溅而出,可那痒意已经顺着血液流到了躯干,他又挥刀朝着自己的胳膊砍去,一刀接一刀,直到浑身血肉模糊,再也没了力气,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在满地血泊里抽搐着气绝身亡。

这样的场景在南蛮子前军里不断上演。

有的士兵被痒得满地打滚,把自己的皮肤抓得血肉模糊,却还是止不住那钻心的痒;有的试图用弯刀划破皮肤“止痒”,结果越划越重,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还有的掉进陷阱里,被竹刺扎穿了要害,没挣扎几下就没了气息。

就算是没中箭、没踩陷阱的,也被这混乱的场面吓破了胆,要么拼命往后挤,要么试图往两侧的山丘上爬,却又不小心触发了灌木丛里的绊马索,摔得人仰马翻。

那个百夫长还在嘶吼着命令,可他的声音早已被漫天的惨叫声淹没。

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像疯了一样自相残杀、自我毁灭,看着原本整齐的前军变成了一片混乱的修罗场,眼睛里的怒火渐渐被绝望取代。

他想冲上去稳住队伍,可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往后逃的士兵撞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支细竹箭就射中了他的肩膀——那股熟悉的痒意瞬间涌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朝伤口抓去,终于明白,这场仗,他们从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起,就输了。

半刻钟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山谷里的惨叫声渐渐低下去时,南蛮子的前军已经没了往日的凶悍模样。

原本几百人的队伍,此刻能站着的不足十个,还都是浑身是伤、被痒意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残兵。

更多的人躺在地上,有的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已经没了气息,还有的还在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地上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变成了暗褐色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让人作呕。

两侧高地上的大华教人,此刻才敢稍稍松口气。

有人瘫坐在灌木丛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人看着下面的惨状,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洛阳立在岩石后,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眼底的锐利又深了几分——这只是开始,南蛮子的大军还在后面,真正的硬仗,还没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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