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国太子麾下虽受重用，终究是小国寡民，难保长久。
而追随眼前这位雄主，前景大不相同。
还有，他固执己见。
贾瑛突然补充。
这句话令谢玉浑身剧震。
难道武王知晓那桩秘辛？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贾瑛继续道：这么多年，他就没怀疑过当年林大将军的清白？
谢玉脸色顿时煞白，慌忙跪伏于地。
一旁的谢弼不明就里，只见父亲突然惊恐万分。
谢玉既惊骇武王洞悉往事，又恐被视作奸诈之徒。
贾瑛见状笑意更浓。
善恶之分本就模糊。
他要吞并梁国，两国相争何谈对错？
梅长苏、萧景琰虽是敌手，就能断定他贾瑛罪大恶极？
昔日韩非为韩，嬴政欲统天下，能说秦王是恶魔吗？
贾瑛玩味地打量着叩首的谢玉。
此人当年不过梁国小吏，因娶莅阳长公主及赤焰军旧案渐成宁国侯。
十多年前为求晋升，见军方被林氏把持，遂与夏江合谋构陷赤焰军制造冤案。
但那位林大将军当真毫无过错？
记住，留你性命只因尚有价值。
若敢妄动心思...
贾瑛语声陡然转冷。
众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武王为人不错，定是那谢玉偷懒才触怒了武王。
不敢，绝无此事。
谢玉慌忙答道。
他感受到贾瑛身上那股慑人的威严，从未想过一个人能散发出如此锋锐的气势。
此刻他明白，当这位将梁国定为目标时，梁国的结局已然注定。
谁能抵挡他的锋芒？
梅长苏可以吗？
..................................
贾瑛示意谢玉起身。
谢玉连忙站直，注视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清俊的面容间透着冷峻。
他知道，若要一统江山，梁国必成囊中之物，恐怕连梅长苏也难以抗衡。
他忽然想起梁国昔日的萧景禹，那是远比现任太子、誉王等人更为出众的人物。
只因太过耀眼，终遭梁帝萧选猜忌而亡。
眼前这位武王较之萧景禹更为卓绝，那么......
自然，谢玉不敢妄议朱元璋。
这位开国之君的气度岂是梁帝可比？但太子朱标呢？
正思索间，侍卫前来禀报：武王殿下，太子命我等送来珍宝财物！
贾瑛微微颔首。
侍卫继续道：太子有言，武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我等待您如见储君！
谢玉心头一震。
从侍卫的态度便可窥见，太子对武王的器重已到视若己出的地步。
截然不同啊......
有明太祖的倚重，有太子的鼎力支持，这位武王还有何阻碍？继承大统已是水到渠成。
朱元璋父子只怕还嫌他不够杰出呢。
少顷，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奉旨而来：武王殿下，陛下宣您入宫议事。
蒋瓛对武王的态度，朱元璋显然是赞许的，甚至锦衣卫也隐约流露出为武王效力的倾向。
“好。”
贾瑛点头应下，随即动身入宫。
临行前，他叮嘱谢玉等人安心做工。
谢玉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做事，内心却翻涌不息。
虽然在此处做着工人的活计，但他终究来自梁国。
协助他人对抗故国？
这在过去他连想都不敢想，可如今却觉得——有何不可？
……
踏入皇宫后，贾瑛见到了朱元璋，以及一同被召来的朱允熥。
“陪咱去 ** 走走，今日尝了些新鲜玩意儿，心情甚好，正好咱们祖孙仨说说话。”
闻言，贾瑛立刻明白自己带给两位小郡主的零食已被老朱截胡。
堂堂天子，竟和孙女争零嘴？
还要不要颜面？
转念一想，这样的朱元璋反倒真实——他终究是凡人，有着寻常人的喜怒哀乐。
“好，便陪陛下走走。”
贾瑛从容应答。
“我……我也去……”
朱允熥怯生生附和。
三人步入 ** ，朱元璋挥退随从，连蒋瓛、戴权也未留身旁。
贾瑛神色如常，朱允熥却愈发惶恐。
“来，亭子里坐。”
朱元璋率先走入荷池边的凉亭。
贾瑛与朱允熥跟上。
朱元璋负手而立，凝望苍穹，久久不语。
贾瑛泰然自若，朱允熥却心跳如擂鼓——近来的所作所为，让他难以镇定。
“唉……”
朱元璋忽叹一声。
朱允熥腿脚一软，险些跪倒。
贾瑛开口：“陛下可是心有烦忧？”
虽这般问，他却猜想老朱此刻心情不差——毕竟刚吃过辣条，饮过可乐。
食物总能抚慰心神。
其实朱元璋一直在斟酌如何询问那些新奇之物的来历。
贾瑛身上的谜团太多，令他百思不解。
同时，他也在思量如何对朱允熥开口。
那句“皇位与你无缘，莫要强求”
，终归太过残忍。
朱允熥常日处境与朱允炆迥异，从未得过多少优待。
此时若直言相告，恐伤其心。
朱元璋虽素来杀伐决断、待人严苛，但对这孙儿却怀有几分亏欠。
想他戎马一生，竟在吕氏这等妇人身上看走了眼，致使朱允熥受尽委屈。
沉吟间朱元璋忽道：北疆局势令朕忧心。
贾瑛闻言会意：陛下所虑可是胡虏南侵？
他心知虽曾率军踏破残元王庭，但草原各部已分作鞑靼、瓦剌等部，隐患犹存。
朱元璋颔首。
梦中预见的场景清晰浮现：待新君继位之际，这些蛮夷必趁机犯边。
若遇此等情形，卿等以为当如何应对？
此举既予朱允熥机遇，亦是给自己留了回旋余地。
眼见祖父目光灼灼望来，朱允熥深吁一口气急道：皇祖父不必忧虑，燕王坐镇北平，定可退敌！
天子这般注视，莫非是期望自己在廷前显露才干，好力压贾瑛正位东宫？
殊不知这纯属痴念。
近来他与燕王朱棣过从甚密，深觉这位叔父确是人中龙凤。
既有此等枭雄戍边，何惧胡马南下？
这般应答早在朱元璋预料之中。
老皇帝暗自叹息：此子终非 ** 之材啊。
若鞑靼、瓦剌分兵来犯，又当如何？朱元璋循循诱导。
朱允熥恍然醒悟此乃考校，当即振作精神：宁王叔统兵有方，亦可分忧！
尔就不思御驾亲征，亲自激励三军？朱元璋突然诘问。
朱允熥闻言骇然。
疆场刀剑无眼，岂是万乘之躯该涉险地？
他认定此乃祖父试探 ** 器量，然而天子更当谨守不立危墙之训。
此等战事委于燕王即可。
若虑兵锋不利，尽付虎符予之，必能克敌制胜！
朱允熥的话音刚落，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允熥，你还是不明白吗？你并非 ** 之材！
朱允熥满心以为自己的回答能令皇祖父欣慰，却不料听到这般评判。
他身形微颤——从前说他才能不足也就罢了，他本无意帝位。
但在朱棣的谋划下，他心底竟也生出了几分念想。
皇祖父此话当真？莫非孙儿说错了？朱允熥不甘心地追问。
朱元璋未予回应，转而望向贾瑛：你呢？作何打算？
我要一统天下。
贾瑛直言不讳，其志岂止于大明疆域。
朱元璋欣然颔首。
朱允熥自知不如贾瑛，猛然记起曾问朱棣为何相助自己而非贾瑛时，那位四叔的回答：若武王真是龙裔，哪还有我朱棣施展的余地？
兄长确实了得，朱允熥鼓起勇气道，可你太过耀眼，旁人哪有立足之地？
朱元璋一声冷哼，吓得朱允熥噤若寒蝉。
贾瑛听出这话虽含觊觎之心，却无阴险之意，分明还是少年心性。
更明白此等言论必是出自朱棣之口。
那就杀出去。
贾瑛淡淡道。
杀出去？朱元璋愕然，与你方才所言一统天下有何分别？
前者是重整汉家山河，后者是征讨四方夷狄——陆上异族，海外番邦，不可胜数。
朱元璋与朱允熥一时语塞。
这是要将旌旗插遍寰宇？
朱元璋自诩雄心不小，也不过想着收服周边汉人小朝廷。
而贾瑛竟欲染指能与大明分庭抗礼的王朝，更兼异域蛮荒之地。
着实非凡！
叙谈良久，朱元璋令二人退下。
他心想贾瑛志向浩瀚，自己唯有鼎力相助；至于允熥，既已点明其非 ** 之选，但愿他能安分守己。
皇位注定是瑛哥的，谁也夺不走。
……允熥没有回东宫，而是径直去见了燕王朱棣，表明自己放弃争夺。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如实告诉我。”
姚广孝不在身边，朱棣觉得此时只能靠自己了。
他感到头疼不已，
没想到贾瑛竟如此棘手。
明明是自己设计让他成了皇长孙，
可如今却发觉他的本事太大，若朱标离世，瑛哥登基，自己在燕地尚未准备妥当……
即便贾瑛的身份是假，但若他能力超群，天下百姓仍会拥戴他，
那就全完了，
尤其是那蜂窝煤——
如今百姓对武王感恩戴德，人人称颂。
“今 ** 祖父……”
允熥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朱棣额头渗出冷汗。
他意识到不仅大哥可能知情，恐怕连父皇也早已知晓自己的暗中动作。
同时，贾瑛的话也震慑了他。
杀出去，
将目光投向异族之地、海外疆域？
这……
“四叔，我不如他。”
允熥低声道。
朱棣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