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明市的午后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压得透不过气，就像陈凡此刻的心情。
凡强科技临时租用的越南办公室里，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焦灼。陈凡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雨痕，窗外是密集的摩托车流和夹杂着越南语与中文的叫卖声，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此刻在他眼里却处处暗藏荆棘。
“陈总，李强那边又传来消息，被扣的设备还扣在海防港海关，对方一口咬定我们的设备‘涉嫌违规进口’，要我们提交的文件里，有三项根本是越南海关今年已经废止的条款，明显是故意刁难。”林薇拿着平板电脑快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屏幕上是李强刚刚发来的语音转文字，字里行间满是无奈。
陈凡转过身，目光扫过会议室里坐立不安的核心团队成员。张涛眉头紧锁，正在快速敲击键盘，试图通过技术手段追踪最近跨境平台上的谣言源头；孙悦拿着电话，正用流利的越南语和当地的售后服务商沟通，试图稳住东南亚市场的用户情绪；而负责融资对接的专员，脸色苍白地坐在角落，手里攥着启明资本发来的最后通牒——今晚八点前若不签署融资协议，1亿估值的offer将自动失效。
“故意刁难就意味着背后有人指使。”陈凡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秦墨那边有消息吗？他说秦氏环球在越南有深耕多年的人脉，能不能打通海关的关系？”
话音刚落，陈凡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墨的名字。他立刻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秦墨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里似乎有飞机引擎的轰鸣。
“陈凡，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秦墨的语气罕见地凝重，“我刚联系上越南海关总署的一位老熟人，他透露，扣你们设备的指令直接来自海防港海关的副关长，而这位副关长的小舅子，是越南本地最大的电子代工厂老板阮明哲——这家代工厂，三个月前刚接受了黑石资本的注资。”
“黑石资本？”张涛猛地抬起头，“果然是他们！之前匿名警告信里说的‘触碰当地资本利益’，根本就是黑石资本联合本地势力设的局！”
陈凡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黑石资本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不仅在越南布局拦截，还通过环球易购的残余势力在跨境平台上兴风作浪。林薇调出的数据显示，过去二十四小时内，Shopee和Souq平台上关于FANqI品牌“质量堪忧”“资金链断裂”“海外建厂失败”的负面评论激增300%，虽然大部分是水军刷的，但已经导致部分用户取消订单，店铺转化率下滑了12%。
“还有更麻烦的。”秦墨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信息，“我刚收到内部消息，黑石资本通过旗下的投资公司，暗中收购了启明资本15%的股份。也就是说，启明资本现在催你签的融资协议，可能就是个陷阱——一旦你接受注资，他们就能通过董事会干预凡强科技的决策，甚至可能联手黑石资本，架空你的控制权。”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负责融资对接的专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不可能吧？启明资本可是行业头部机构，怎么会和黑石资本勾结？”
“资本逐利，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陈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石资本想要围剿我们，启明资本可能是看中了凡强科技的市场潜力，又想借助黑石资本的资源开拓欧美市场，所以才达成了隐秘合作。之前他们承诺的对接欧美渠道，恐怕也是为了摸清我们的海外布局，方便黑石资本后续打压。”
林薇迅速调出启明资本的股权结构报告，通过数据分析对比，果然发现三个月前有一笔匿名资金注入，持股比例恰好是15%，而这笔资金的最终流向，隐约指向黑石资本在开曼群岛注册的一家空壳公司。“陈总，证据基本能对上了，启明资本确实不可信。”
“那融资的事怎么办？”孙悦放下电话，面露难色，“虽然自有工厂现在能盈利，但越南建厂需要巨额资金，设备采购、厂房建设、当地团队组建，至少还需要5000万。如果放弃启明资本的融资，我们的现金流可能撑不过半年。”
陈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匿名警告信。信纸是特制的，上面没有任何落款，只有打印体的警告文字，但他注意到信纸边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烫金标识，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这个标识，他在秦墨之前递来的秦氏环球合作协议上见过。
“秦墨，你之前说秦氏环球的主营业务是跨国贸易和科技投资，有没有涉足越南的制造业？”陈凡突然问道。
电话那头的秦墨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透露更多：“有，秦氏在越南有一家汽车零部件工厂，是十年前收购的，负责人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在当地人脉很广，甚至能接触到越南工贸部的高层。不过……动用这层关系，需要你做出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陈凡的心提了起来。
“签署深度合作协议，凡强科技以技术入股的方式，与秦氏环球成立合资公司，共同推进越南建厂项目。”秦墨的声音变得严肃，“秦氏出资金、人脉和场地，占合资公司49%的股份，凡强科技出核心技术和现有海外渠道，占51%。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利益共同体，黑石资本再想打压，就得掂量掂量秦氏环球的分量。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签署协议，秦氏会深度参与海外业务的决策，你可能无法像现在这样完全自主。”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凡身上。这无疑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接受秦氏的合作，能解越南建厂的燃眉之急，还能借助秦氏的势力对抗黑石资本，但要牺牲部分自主权；拒绝的话，不仅越南的设备和考察团队可能陷入绝境，公司现金流也会面临断裂风险，黑石资本的谣言攻势还在持续，品牌声誉岌岌可危。
陈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凡强科技从初创时的小作坊，到现在月销150万、估值1亿的跨境新锐，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他不能让团队的心血毁于一旦，更不能让黑石资本和环球易购的残余势力得逞。
“我需要和李强确认一下考察团队的安全情况。”陈凡拿起手机，拨通了李强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陈总……我们被围了！”李强的声音带着喘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阮明哲的人带着一群打手，堵在我们住的酒店门口，说要么放弃设备，要么签署不平等协议，把凡强科技在东南亚的渠道分他们一半。刚才有个兄弟想冲出去报警，被他们打伤了！”
“什么？”陈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办法联系当地警方？”
“联系了，但警方来了之后只是劝架，根本不敢管阮明哲的人，估计是收了好处。”李强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说，给我们最后一小时考虑，要是不答应，就把我们……”
电话突然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陈凡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考察团队的安全、被扣的设备、岌岌可危的品牌声誉、两难的合作抉择，还有隐藏在背后的黑石资本，所有的压力瞬间汇聚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陈总，不能再等了！”张涛站起身，“李强他们有危险，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林薇也附和道：“秦氏的合作虽然有约束，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而且秦墨一直是我们的盟友，总比被启明资本和黑石资本联手坑害好。”
陈凡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团队成员坚定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拿起笔，准备在秦氏环球的合作协议上签字——只要能救回李强他们，保住海外布局，暂时的妥协是值得的。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负责法务的专家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加密邮件：“陈总！不好了！我们查到了！秦氏环球的那位越南工厂负责人，三年前曾经因为商业贿赂被黑石资本要挟过，他现在……可能已经被黑石资本策反了！”
陈凡的笔尖顿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如果秦氏的负责人已经被策反，那么签署合作协议，无异于把凡强科技的核心技术和海外渠道，亲手送到黑石资本的手里。可如果不签，李强和考察团队的处境将更加危险，被扣的设备也可能永远无法取回。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陈凡此刻混乱的心跳。他看着桌上的合作协议，又想起李强在电话里急促的喘息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而此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陈凡，放弃越南，否则你将失去比工厂和渠道更重要的东西——倒计时开始了。”
这条短信是谁发来的？“更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陈凡盯着屏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这场资本与权力的博弈，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