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于富贵之家,享受着祖宗用血汗打下的基业,却不知感恩,反而鄙弃根本,自命清高。你就像这温室里的花朵,离了泥土,一日都活不下去!”
“我送你这块板砖,就是想让你明白。这普普通通的泥砖,才是这世间的根本!它能建起高楼大厦,也能筑起万里长城!它看着不起眼,却比你那块除了会让你发痴发狂,一无是处的破玉,要有用一万倍!”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荣庆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贾玦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住了。
贾政更是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他看着贾宝玉的眼神,就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他以前只觉得宝玉不爱读书,顽劣了些,但从未想过,他骨子里竟然是如此鄙弃根本,忘恩负义之人!
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一众姑娘,也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贾宝玉。
她们虽然也被贾玦那番“泥水论”说得有些不自在,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无法反驳。
再看贾宝玉,只觉得他那所谓的“清高”,是那么的可笑和无知。
而贾宝玉,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脑子里嗡嗡作响。
贾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将他那脆弱的自尊和所谓的“清高”割得支离破碎。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价值观,在这一刻,被贾玦批驳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我……我没有……”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没有?”贾玦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除了会吟几首酸诗,在女儿堆里厮混,还会做什么?你可曾为这个家,出过一分力?可曾为这天下,流过一滴汗?”
“我……”贾宝玉张口结舌。
“够了!”贾政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贾宝玉怒吼道:
“你这个孽障!听听!你听听你玦大哥说的话!你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块板砖,对贾宝玉吼道:
“你给我把它捡起来!从今天起,你就给我抱着这块砖睡觉!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把它放下!”
贾宝玉看着地上的板砖,只觉得那是天底下最丑陋,最肮脏的东西。让他抱着它睡觉?那还不如杀了他!
他梗着脖子,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还敢犟嘴?!”贾政气得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冲上去打人。
“老爷,使不得啊!”王夫人吓得连忙抱住他。
贾母也心疼孙子,但这次,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护着。贾玦刚才那番话,也把她说动了。她也觉得,宝玉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政儿,别打了。”贾母叹了口气,疲惫地说道,“让他回自己院子里去,好好反省反省。”
贾政这才悻悻地收了手。
贾宝玉失魂落魄地被袭人等人扶着,离开了荣庆堂。他路过贾玦身边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一场热闹的接风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众人散去后,荣庆堂里只剩下了贾母、贾玦和黛玉三人。
贾母拉着贾玦的手,叹道:“玦哥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宝玉好。只是你这法子,也太烈了些,我怕他……”
“老祖宗,慈母多败儿。”
贾玦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
贾母听得心头一颤。
她知道,贾玦这不是在开玩笑。
她看着眼前这个孙子,只觉得既陌生又敬畏。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孩子了,他已经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成为了整个贾家的顶梁柱。
他的话,她不能不听。
“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贾母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说道,“我老了,管不动了。”
说着,她又看向黛玉,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意:
“好在,我还有我的心肝儿。黛玉,你爹爹也回来了,你和玦哥儿的婚事,也该正式定下来了。回头我让你二舅母,找个好日子,先把名分定了。”
黛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玦却是笑着应下:“全凭老祖宗做主。”
这一夜,宁荣二府,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天一大早,荣庆堂里的气氛还有些沉闷。
贾母明显精神不济,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的鸳鸯说着话。
王夫人眼圈发红,显然是为贾宝玉的事操心了一夜。
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俩坐在下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陪着。
“宝玉呢?没来请安?”贾母忽然问了一句。
王夫人连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太太,宝玉昨儿受了惊,身子有些不爽快,我让他多歇歇,就没让他过来。”
谁都知道这是托词,贾宝玉哪里是身子不爽快,分明是没脸来见人。
贾政昨晚发了狠,真就让小厮把那块板砖送到了贾宝玉的屋里,明令贾宝玉必须抱着睡觉,还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口,就怕他把砖头给扔了。
据说贾宝玉哭闹了一整夜,可贾政这次是铁了心,谁求情都没用。
贾母叹了口气,也没再多问。
她心里清楚,贾玦那番话虽然重,但字字在理。宝玉这孩子,是该受点教训了,不然将来真就成了家族的祸害。
就在这时,外面丫鬟通报:“侯爷来了,林姑娘也来了。”
话音刚落,贾玦便和林黛玉并肩走了进来。
贾玦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林黛玉则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走在贾玦身边,眉眼间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娇羞和安定,整个人像是雨后初晴的荷花,清丽脱俗。
两人一进来,屋子里的沉闷空气仿佛都被冲散了。
“给老祖宗请安,给二太太、姨妈请安。”贾玦和黛玉一同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贾母一看到他俩,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连忙招手,“好孩子,快到我这儿来。”
黛玉羞答答地走到贾母身边坐下,贾玦则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