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开始行动。第一件事,清理所有和山田有关的记录。那些“技术咨询”的合同、付款凭证、来往信件,全部找出来,销毁。第二件事,重新梳理资金流向。山田知道的那条线,暂时切断。第三件事,准备反制——如果山田真的供出什么,他需要有东西可以反驳。
他忙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眼睛布满血丝,但思路清晰了。
上午九点,他先去见了小野次郎,汇报了下个月的转运计划调整方案。小野次郎现在对他很信任,没多问就签字同意了。
十点,他去海关找吴关长,商量一批“特殊货物”的查验流程。这批货是佐藤安排的,据说很敏感,需要特别处理。吴关长一听是佐藤的意思,立刻表示会“妥善安排”。
十一点,他回到码头,召集几个工头开会,布置台风来临前的准备工作。会开到一半,有宪兵队的人来通知:下午两点,所有码头管理人员到宪兵队开会,小林少佐要传达“重要指示”。
工头们面面相觑,丁陌面色如常地应下了。
下午一点五十,丁陌准时来到宪兵队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都是港口各部门的头头:小野次郎、吴关长、几个船运公司的经理,还有几个丁陌不认识的面孔。
小林少佐坐在主位,见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集各位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根据特高课的命令,从即日起,对上海港所有物资转运实行‘特别监管’。所有进出港货物,必须经过三重查验:海关、宪兵队、特高课。所有资金往来,必须提供详细凭证。所有工作人员,必须重新进行背景审查。”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小野次郎第一个站起来:“小林少佐,这……这会影响转运效率的!现在前线急需物资,如果每个环节都这么查,货根本运不出去!”
“这是命令。”小林少佐冷冷地说,“前线需要物资,但更需要安全的物资。最近我们发现,有些人在利用转运渠道,进行非法交易。为了杜绝这种现象,必须加强监管。”
吴关长小心翼翼地问:“小林少佐,您说的非法交易是……”
“这不是你该问的。”小林少佐看了他一眼,“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仔细查验,认真记录。如果出了问题,谁也跑不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丁陌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知道,小林这番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散会后,丁陌刚要走,小林少佐叫住了他:“竹下君,留一下。”
其他人都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人。小林走到窗边,背对着丁陌:“竹下君,你对这个新规定怎么看?”
“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丁陌说,“虽然会有些困难,但我会尽力配合。”
“很好。”小林转过身,看着他,“我听说,你最近和中岛大佐走得很近?”
来了。丁陌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承蒙大佐赏识,让我负责一些协调工作。”
“中岛大佐是个认真的人,他看重你,说明你能力不错。”小林慢慢走到丁陌面前,“但是竹下君,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诱惑也越多。我希望你能记住,谁才是上海真正的管理者。”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特高课在警告他,不要因为攀上了中岛大佐,就忘了自己该听谁的。
“小林少佐放心,我始终牢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丁陌微微躬身。
小林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了,去工作吧。”
走出宪兵队,丁陌深深吸了口气。秋日的空气里已经有了凉意,他却觉得心里烧着一团火。
特高课的监管,山田的异常,小林的警告……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危机正在步步紧逼。
但他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条。
只能备战,全面备战。
回到码头,丁陌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去了新泊位。工人们还在忙碌,起重机起起落落,货船进进出出。一切都还在运转,但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王大海看见他,跑过来:“竹下专员,刚才宪兵队来人了,说要加派岗哨,以后所有货物进出都要登记三遍。这……这还怎么干活啊?”
“按规矩来。”丁陌说,“他们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做。记清楚,从今天起,所有环节都要留记录,所有单据都要保存好。谁要是出了差错,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王大海连连点头。
丁陌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让你手下那些工人嘴巴严实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现在是非常时期,谁要是惹事,我也保不住他。”
“明白,明白。”
回到办公室,丁陌锁上门,站在窗前,看着码头上渐渐亮起的灯火。
夜色降临,上海滩又开始了它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但对丁陌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全面备战的号角已经吹响。
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可能爆发战斗。
而他,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一切可能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