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散发着恐怖秩序波动的“秩序锁链”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烈日,从与那根纤细银丝接触的点开始,规则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湮灭,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抹除”。不过呼吸之间,那足以将路明非彻底镇压的锁链,便化作了最基础的规则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通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四名静滞法庭的“秩序之鞭”成员,那四双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本能警惕的情绪。他们的规则感知中,那根看似微不足道的银丝,仿佛一个绝对的黑洞,任何与之接触的规则结构都会在瞬间被瓦解、归于最原始的混沌。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秩序”和“规则”的理解范畴!
路明非僵在原地,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濒死的威胁而疯狂擂动,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着那根缓缓缩回阴影的银丝,又看向通道尽头那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嘴巴微微张开,一时间忘了呼吸。
楚子航同样停下了前冲的脚步,燃烧的黄金瞳锐利地盯向阴影处,村雨横在身前,保持着最高警戒。他能感觉到,那根银丝上蕴含的力量,远非他所能抗衡,但那力量似乎……并无恶意?至少,目标是针对静滞法庭。
通道顶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流动、汇聚,最终勾勒出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苏恩曦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意的打扮,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研究员似的白大褂,手里甚至还端着她那标志性的、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她仿佛只是从主控室溜达过来,顺便碾死了一只吵到她休息的虫子。
她轻轻吹了吹咖啡杯上的热气,抿了一小口,这才抬起眼睑,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和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却如同最深沉的寒渊,扫过那四名静滞法庭的成员。
“在我的地盘,用这种粗浅的规则造物抓我的人……”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依旧慵懒,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千钧重压,敲打在灰袍人的规则感知上,“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为首的那名灰袍人,面具下的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发出了干涩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未知存在……干扰静滞法庭执法……你可知后果?”
“后果?” 苏恩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就凭你们几个‘秩序之鞭’的实习生,也配跟我谈后果?”
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结印或施法的动作,只是伸出那只没端咖啡杯的、白皙修长的手,对着四名灰袍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嗡——!”
整个安全屋通道内的规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攥住!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那四名灰袍人周身缭绕的规则符文瞬间光芒大放,试图抵抗这股恐怖的压迫,但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纷纷炸裂!
“噗!”“噗!”“噗!”“噗!”
四名灰袍人同时喷出一口散发着规则光辉的鲜血,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身后那扭曲破碎的合金大门残骸上,溅起一片烟尘!他们身上的灰色长袍变得黯淡无光,面具上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碾压!毫无悬念的碾压!
路明非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苏恩曦很神秘,很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静滞法庭的专业执法小队,在她面前竟然如同孩童般不堪一击!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子航的黄金瞳也微微收缩,握紧村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恩曦展现出的力量层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混血种”甚至“初代种”的认知范畴。
苏恩曦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收回手,又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转向路明非和楚子航,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还愣着干什么?‘规则迷障’已经释放,能暂时干扰外部感知,但撑不了太久。跳跃引擎还需要最后三分钟预热,不想被下一波更麻烦的家伙堵在家里,就赶紧跟我来主控室。”
她说完,转身便向着通道深处走去,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随手拍飞了四名强敌的人不是她。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断。没有任何犹豫,两人立刻跟上苏恩曦的脚步。路过那四名瘫倒在废墟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灰袍人时,楚子航的村雨微微低垂,冰冷的刀锋掠过其中一人的脖颈,带起一溜细小的血珠,算是留下了警告。那人身体一僵,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三人迅速穿过几条通道,来到了位于安全屋核心区域的主控室。这里比医疗室宽敞数倍,数十面光屏悬浮在空中,显示着安全屋内外以及帕米尔高原广阔区域的实时数据。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立体投影,正是那个短途空间跳跃装置的复杂结构图,此刻正在缓缓旋转,能量读数不断攀升。
“坐稳了,系好安全带,虽然这里没什么安全带。” 苏恩曦走到主控台前,将咖啡杯随意放在一旁,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了外部环境的监控画面。
光屏上显示,安全屋外围已经被一层浓稠的、不断变幻色彩的“迷雾”所笼罩,这正是“规则迷障”。迷雾之外,可以隐约看到几道强大的能量流在盘旋、冲击,试图穿透迷障,但暂时都被那混乱的规则所阻挡。
“静滞法庭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波来的,可能就是真正的‘法官’或者更麻烦的东西。” 苏恩曦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依旧平静,“而且,我感觉到另一股令人不快的‘气味’也在靠近,带着硫磺和毁灭的味道……是萨麦尔的残余势力,还是其他‘钥匙’的执掌者?”
路明非的心沉了下去。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跳跃坐标设定好了吗?我们会去哪里?” 他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一个暂时安全的中转点,位于西伯利亚北部冰原深处,我早年布置的一个废弃前哨站。” 苏恩曦快速输入着坐标参数,“那里规则环境相对稳定,而且足够偏僻,应该能为我们争取到一些喘息的时间。”
就在这时,主控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不同于之前警报的蜂鸣声!一面红色的光屏猛地弹出,上面显示着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在规则迷障的边缘,一片区域的色彩迷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随后,一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阴影和扭曲规则构成的利爪,猛地撕开了迷障,探了进来!那利爪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冷与死寂,仅仅是其投影出现在光屏上,就让路明非和楚子航感到一阵心悸!
“什么东西?!” 路明非失声惊呼。
苏恩曦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厌恶?
“该死的……是‘虚寂之触’!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食尸鬼,果然也被引来了!” 她啐了一口,双手操作的速度更快了,“跳跃引擎!还需要多久?!”
“能量填充百分之八十九!预计完成时间,两分十秒!”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汇报。
两分十秒!太久了!那只恐怖的阴影利爪正在不断扩大撕开的裂缝,更多的、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怨灵哀嚎汇聚而成的触须状阴影,正从裂缝中蠕动着挤进来!它们所过之处,连安全屋的金属墙壁和规则结构都在迅速变得灰败、腐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存在”概念!
“来不及了!这东西能腐蚀规则迷障和空间结构!它会干扰跳跃!” 苏恩曦眼神一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你们两个,守住主控室入口!无论如何,不能让它干扰到跳跃引擎!我来加速能量填充!”
她说完,竟然直接盘膝坐在了主控台前,双手虚按在两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能量传导柱上!一股远超之前的、磅礴浩瀚的精神力与规则之力从她身上爆发出来,强行注入跳跃引擎!引擎的嗡鸣声陡然提升了一个量级,能量填充进度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攀升!
路明非和楚子航没有任何废话,立刻转身,面向主控室那唯一的合金大门。楚子航村雨斜指地面,黄金瞳燃烧到极致,君焰的力量在刀锋上凝聚压缩,发出滋滋的响声。路明非则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心之光”和那微弱的秩序之力全部调动起来,在身前布下了一层薄薄的、却散发着温暖与坚定意蕴的光晕壁垒。
“轰隆!!!”
主控室厚重的大门猛地向内凸起,出现了数道深刻的爪痕!阴冷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渗透进来,让室内的温度骤降!
“它来了!” 楚子航低吼一声,村雨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斩向再次凸起的大门!
路明非也同时将凝聚的光晕壁垒推向大门!
“君焰·爆!”
“心光·守!”
火焰与阴影的碰撞,秩序与死寂的交锋,在这狭窄的门户前轰然爆发!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倒计时!而跳跃引擎的读数,正在苏恩曦的强行催动下,艰难而坚定地,走向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