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等徐贞月说完,在众人面前立威后,才适时开口。
“好了好了,今日是闫老太君的寿辰,这大喜的日子,莫要议论这些个小事。贞月妹妹的寿礼别致又饱含深意,老夫人定会喜欢。吴夫人,您说是不是?”
她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严,老太师嫡孙女的气派在此刻蔓延。
这些个夫人也见唐婉参加过几次宴会,却不如今日这般气场全开,只为给旁人撑腰。
在唐婉的目光逼视下,那位吴夫人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含糊应了一声,再不敢多话,拉着嫂子灰溜溜地挪到人群的另一边。
一场小小的风波,看似已经平息过去。
然而,徐贞月心中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原本低调赴宴,却因身份、衣着乃至一份寿礼,就已经无意间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女眷席面暗流涌动,而外院的男宾中,恐怕也少不了对沈培风的打量、议论,甚至挑衅。
毕竟,沈培风到现在只是一个秀才,家中产业在外人看来也都是徐贞月一力支撑起来,推广红薯和土豆的功劳还在徐贞月身上......
与外院那些不是富绅便有官身的老爷们比起来,沈培风确实暂时不够看的。
闫府的这场寿宴,注定不会是一场简单的宾主尽欢。
徐贞月微微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依旧平静。
既然选择了要来,这些风浪,她也早有预料,也准备好了面对。
且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多刷点积分,系统的高级商城还未解锁呢。
只是不知,沈培风那边,是否也遇到了类似的“关照”?
外院花厅里,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同样暗藏机锋。
齐豫珩有意照拂,将沈培风带在身边,与几位本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和闫家前来贺寿的族中子弟,另还有几位与闫家交好的官员寒暄。
沈培风虽穿着素雅,衣着内敛,但气度沉稳,言谈得体,倒也不显局促。
然而,当齐豫珩被隔开,被人请去处理一件临时的公务,暂时离开片刻时,微妙的变化便出现了。
几位围拢过来的乡绅,态度虽然依旧客气,但话题却已悄然转向。
“沈公子到了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秀才功名了,着实难得。只是不知,明年秋闱,可有把握?”
一位穿着褐色绸衫、姓钱的员外捋着胡须,看似关心,眼底却带着审视。
且他只一句“到了这个年纪,就已是秀才了”,让沈培风听着十分别扭。
表面听着像在夸奖,实则有暗讽意味。
钱员外又不是没去桃花村祝贺徐贞月荣获诰命,知道他们家最大的孩子都有十多岁了,那稍微动脑筋猜猜,就能知道,沈培风至少有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年纪,才只是一个秀才......
不管其中缘由,秀才功名才是事实。
钱员外自己家中也有子弟在读书,屡试不第,考了几次甚至连童生都未过......
如今沈培风这个“安人之夫”也即将赴考,虽说参加的是秋闱,与自家子弟不在同一考场,但也难免有些复杂心绪。
沈培风神色不变,依旧谦和。
“学生才疏学浅,只当尽力而为,不敢妄言把握。”
另一位姓孙的富商接着就说起话来,语气还带着几分探究和调侃:“沈公子不必过谦,如今尊夫人诰命在身,声名远播,连圣上都特意下旨嘉奖。有这般贤内助在侧,沈公子可安心读书,不必为家中俗务与生计分心,来日金榜题名,亦是锦上添花啊。”
这话听着像是在恭维沈培风,细品之下,却隐隐将沈培风的身份置于妻子之下,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如今在家并没什么用,就连“安心读书”都是沾了妻子的光。
旁边几人交换了下眼神,有人附和着笑了笑,也有人默不作声,静观沈培风如何应对。
沈培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抬眸看向这位孙老板,目光平静无波。
“孙老板谬赞,内子能得朝廷褒奖,那是她心系百姓、踏实肯干,更是皇恩浩荡。沈某身为男儿,更当自勉,岂敢因内子之荣光而懈怠自身?读书科考,是为明理致用,亦为不辜负平生所学。家中事务,内子确实打理得井井有条,令沈某无后顾之忧,此乃沈某之幸。然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何来谁倚仗谁之说?”
他语调平和,全然不理会对方的挑拨。
在沈培风这里,就是要承认徐贞月的功劳,表明自己的志向与对妻子的尊重。
不得不说,他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极好。
那孙老板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一位一直未曾开口、气质略显清傲的中年文人忽然道:“听闻沈公子要参加明年的秋闱,眼下一不足一年的时间可以准备,不知可寻了名师指点?青州府书院林立,良莠不齐,若寻访不当,恐事倍功半。”
此人姓赵,是个举人,在西城县有些名头。
从前沈培风还在县城书院任教时,就听说书院的院长亲自去请过赵举人多回,只希望他每月能抽一天时间来书院为学生讲课,薪酬可开到五两银子。
可赵举人平日以清流自居,自然看不上书院这五两银子,更不愿将自己的时间消耗在应对那些屡试不第的顽童身上。
在他看来,童生试一次不中,便说明此人在读书上没有天赋,不必再学;秀才可考两次,一次未中还可再试一次,只当第一次是没经验,第二次还不中,也没有必要再耗一家之资,托举一个废物参加科考。
举人试可参加三回,头两次只当是磨砺文章,第三次考试,便是九年时间,九年为一考,后面再没考中,就是在耗费光阴。
赵举人自己便是那参加了三次春闱未过,便也打消了继续科考的心思。
连中童生、秀才、举人三元,已是他的意料之外,便不再浪费时间在科考上。
如今,他对沈培风这种从前籍籍无名,只因妻子得封而声名鹊起、本身功名尚浅之人,骨子里自然是有些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