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替女儿掖好被角,柔声道:“你好生歇着,万事有娘在。”
依旧是钱妈妈单独做了月子餐送来,其余人坐成两桌。
饭桌上,虽摆着几样精心准备的菜式,金氏却有些食不知味,目光不时地瞥向正房的方向,眼中满是对女儿的担忧。
徐老头沉默地扒着饭,眉间的褶皱却始终未曾松开。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有些沉闷,除了碗筷轻微的碰撞声,鲜少有人言语。
芊凝和芊纭乖巧地吃着饭,不时偷偷抬眼看看神色凝重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用过饭后,沈培风恭敬地对着二老道:“岳父、岳母,院子里厢房还空着几间,都收拾干净的,一会儿您二老看看中意哪一间,我让下人再仔细打理一下,缺什么尽管说。”
金氏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姑爷,不用那么麻烦收拾厢房了,月儿刚刚生产,我实在放心不下,夜里我得亲自守着她才安心。我就和月儿睡一铺炕,也好就近照顾她。”
她说着,目光转向徐老汉:“老头子,你就晚上和咱家姑爷挤一挤,说说话,也方便些。”
徐老汉闻言,立刻附和着:“对对对,就这么办,我同女婿睡。”
沈培风自然不敢有异议,连声道:“应当的,岳母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去安排被褥,收拾房间。”
是夜,万籁俱寂。
主屋炕上,金氏用艾叶煮了水,细致地帮女儿擦拭了身子,换了干净的里衣,又看着陈嫂和柳娘抱着孩子去了耳房,才吹熄了灯,在徐贞月身边躺下。
从穿过来开始,徐贞月就没这么清爽过......孕晚期自己蹲不下身来,有些地方还擦不到,每次只能轻轻用布巾简单擦拭,生了孩子更是浑身都疼,尤其挪动一分,就牵扯着撕裂的部位,实在难受。
这一刻,徐贞月无比庆幸自己还有母亲,有这样一位疼爱自己的母亲。
黑暗中,寂静了片刻,金氏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儿,睡了吗?”
“还没呢,娘。”徐贞月轻声应道。
金氏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女儿模糊的轮廓,终于将憋了一晚的疑问细细问出:“好姑娘,你同娘说说,分家前......你那婆婆到底做了什么?从前娘教你温婉贤淑,嫁人后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没想到竟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为何不跟我们说?还有,分家时,培风若没有及时回来,你又打算如何?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徐贞月心中一暖,知道母亲这是不亲眼核实便无法安心,她在黑暗中握住母亲温热粗糙的手,将分家时的种种细节,又挑了些能说的,全部告诉母亲。
尤其说到沈培风的突然出现,坚定支持,以及后面分家单过时对她和女儿的维护,她的声音都柔了几分。
不得不说,就从她占据这具身体后,沈培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夜话绵绵,直至更深。
金氏仔细听着,时而欣慰,时而蹙眉,心中的忧虑也随着女儿的叙述不断减少,但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内心深处最想问的问题:“月儿,若有一日,你们过不下去了,你可愿与他和离?到时爹娘和你的哥哥嫂嫂,都会成为你的后盾......”
徐贞月沉默良久,随后才回答母亲这个有几分锐利的问题:“娘,他只要不做对不起我和孩子们的事,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深夜的试探就此打住,徐贞月难得睡了个整觉。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新宅便在一种有序的忙碌中苏醒。
金氏早早起身,亲自去厨房给女儿准备早餐,想来宝贝闺女出嫁十几年,不曾吃过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趁着这段时间多下厨做些。
她掌着勺子,钱妈妈倒是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了,顺便也和太夫人学几道菜。
只见小米粥熬得糯烂,馒头蒸得暄软,几样小菜也清爽,金氏这才满意得点头。
徐老汉进屋来看孩子们时,心情似乎比昨晚松快了不少。
徐贞月醒来时,便见爹娘一个在厨房张罗,一个在屋里看孩子,虽沉默寡言,却配合默契,眼中对她的关爱几乎要溢出来。
她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暖融融的,只要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相互猜疑,日子总能越来越好。
用过早饭后,徐贞月精神稍好,便将芊凝和芊纭叫到跟前,吩咐道:“小凝、小纭,你们带着白芷、白芨,还有长松和长桉几个,跑一趟你宋姨家,先前存在她那儿的做羊脂皂和清凉消炎膏的材料、家伙什,如今咱家有了空余的房间,便都搬回来吧。往后让你宋姨过来这边做活儿,正好家里的人手也更多些。”
她这说得倒都是实话,家里买来这些下人,但家里的事却不多,正好让她们也能帮着些,徐贞月照样给她们发工钱。
沈芊凝乖巧应下,领着几人出了门,顺便也带她们熟悉熟悉村子。
金氏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羹进屋,放在嘴边吹了吹,直到温度合适才喂到徐贞月的嘴边。
她眸光温柔地看向自家闺女,似乎要把这十几年未曾朝夕相处的亏欠都补上。
良久,金氏才问道:“月儿,我昨儿听你说羊脂皂和清凉消炎膏的生意,竟不知你还找了旁人一起做,那人可还靠谱?这些挣钱的手段,可不能随意被人窃走。”
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金氏才好心提醒,否则若换了旁人,金氏是一定不会张这个口的。
徐贞月温柔回道:“娘,您就放心吧,宋姐姐性子最是爽朗,从前就帮了女儿不少忙,更是在分家的时候勇敢站出来为女儿说了几句公道话,好几次都是她在护着我。她也是个命苦之人,能帮着一点,自然是要帮的。娘......实不相瞒,其实我已与宋姐姐义结金兰,姐妹相称......一会儿娘见了姐姐,自然不会再有疑虑。”
母女两个话还没说完,金氏刚喂了女儿几口羹汤,院中便传来了宋春花爽朗的笑声和牛车的轱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