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屋里一人闷头喝着米酒的孙秀兰。
她踉跄着走出来,看得出来有些醉了。
看到儿子疯魔一般抓着儿媳的头发不放,尤其孙翠花那张肥脸都已经有些扭曲变形,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儿啊,你这是......”
孙秀兰还从未见过自家儿子这样,以前最多是醉酒后骂几句,再打几下孙翠花,也没见他如此失态啊。
况且,看沈钧越这模样,也不像是喝醉酒的。
她进灶房就只听到什么“一家子没命”、“最后一次机会”、“欠债”之类的话。
难道是自己这个最争气的儿子在外欠下债务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家里还有欠徐贞月的几两银子呢,虽然她不打算还,但......沈钧越又欠了巨额债务,这要她们娘儿几个怎么活呀!
沈钧越恶狠狠地看向孙秀兰,终究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把怒火发泄在母亲身上。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些,巴掌一下下地落在孙翠花的脸上。
不多时,她双颊通红,渐渐肿起来了。
“现在就滚去把配方弄回来!不然我打死你!反正都得死,不如让你先下去给我探路!”
听着那“打死”的字眼,孙翠花已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在沈钧越疯狂的目光逼迫下,她也只能白着脸,颤巍巍地点了头。
是夜,一条黑影趁着月色,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沈家老屋,朝着村西头那座晾着零星灯火的新宅作坊摸去。
只要她弄明白徐贞月平时在皂液里加入的东西是什么,她就能配制出羊脂皂!
到那时,她卷了铺盖带两个儿子远离沈家,还怕没有她活命的机会?
老屋里。
等孙翠花走后,沈钧越的脸色稍稍好些,但心里仍担心孙翠花这个没用的东西偷不来配方。
孙秀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原先散了些的酒意,一瞬间又上了头。
这米酒,喝起来甘甜润嗓,一下子可以喝好几海碗,但这酒劲儿也是慢慢上来的。
她断断续续说着:“儿......儿啊,回房歇着吧,不急于一时,会......会有......会有办法的,嗝儿~儿......儿子,有娘在,不用怕......不用......”
话没说完,她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一头就倒在炕上。
沈钧越倒是瞬间清醒,这么说,娘还有后手?
他早该知道的!
这么多年,大哥和三弟每年能上交几十两银子,再加上家里地多,家里人少吃些,还能卖粮食。
便是如此,母亲手中掌管整个家里的账目,银子也都由她来支配,她手里定还有盈余!
好啊,好。
想到这,沈钧越也不似之前那般生气,就算孙翠花不争气,他也还有别的法子。
趁着月色,孙翠花一路摸到了坡地这边。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熄了油灯睡下,少部分几家还点着灯不知道在干什么。
偶尔路过几家时,他们门前拴着的狗也忍不住吠叫几声。
月色昏沉,孙翠花猫着腰,屏着呼吸,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作坊的后院。
整个作坊前门是落了锁的,每日清晨工人们来上工时再由长松和长桉开门。
而作坊后院是晾晒棚,特意留了一道小门通往后山,这小门日常也是从里面关上的,只是今日不知是否巧合,竟是半开着的。
那间坐落在角落、平日里总是挂着铜锁的小间库房,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神秘。
她便是认定,徐贞月那些不肯示人的核心配方和最后一步最金贵的原料,必然就藏在这里!
孙翠花从怀里掏出一根磨尖了的铁丝,哆嗦着插进锁眼儿,凭着记忆里偷看别人开锁的模糊印象,笨拙地捣鼓着。
她没这样开过锁,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心跳如擂鼓,额上也渐渐沁出冷汗。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舌从里面弹开,门来了!
孙翠花心头一喜,轻手轻脚地将木门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浓郁草药和油脂的气味扑面而来。
另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只是她来不及思索,不等她看清楚里面,黑暗中猛地冲出两道白色身影,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嘎嘎”声,直扑她的面门!
是徐贞月养的那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白鹅!
自从搬家过来这边之后,徐贞月就有了要在旁边建作坊的打算,一开始就有了安保方面的布局。
她本欲养几只看门的大狗,狗的警觉性最高,只要有不速之客到来,就能不断吠叫出声,弄出些动静来,他们也能及时赶来查看情况。
但一想到这里没有狂犬疫苗,万一有个好歹,伤了自己人,又得她花积分兑换狂犬疫苗救人。
在金氏的建议下,她让长松去送货的时候,顺带买了两只小鹅。
长了这好几个月,小鹅也长大了,成了大白鹅。
大白鹅白天的时候就在宅子里活动,晚上就被放出去巡视。
它们显然将这里视作了自己的领地,对深夜入侵之人毫不客气,伸着长长的脖子,用坚硬的喙狠狠啄在孙翠花的小腿和胳膊上,翅膀还扑扇着拍打她。
“哎呦!痛死我了!滚开!畜生东西!滚开!”
孙翠花被啄得猝不及防,疼得尖叫连连,手忙脚乱地挥着手臂驱赶,全然忘记自己是偷偷摸摸着来,为的是偷走羊脂皂配方。
那两只大白鹅却异常凶猛,追着孙翠花不放,啄得她衣裳都破损了,腿上也有明显的痛感,想来已经出现了青紫色的印子。
“嘎嘎嘎。”
“畜生,滚啊!”
“嘎嘎,嘎嘎。”
这突如其来的鹅叫声和孙翠花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声音传进几米外的沈宅,沈怀瑾和沈怀瑜好不容易开始睡整觉,又被屋外的声响弄醒,此刻正在摇篮里嚎啕大哭,柳娘和陈嫂只好一人抱起一个娃娃哄着。
沈宅里,几间住了人的房间接连亮起灯火,人声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
“老爷,好像有贼人!”
“在作坊后院的晾晒棚!”
“咱家大鹅逮着人了!”
沈培风最先举着火把赶来,徐贞月、长松等仆从也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