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梦境中的梦境变成了乾元大陆。
梁耀辉做梦回到任嚣城，江边的大平层，落地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
价值千万的江景房此刻被雨帘模糊成一片灰蓝，对岸的小蛮腰塔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根被泡发的银针。
他揉了揉太阳穴，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锁屏界面堆满了未读消息。
主力这几天割的韭菜刚好可以建水电站...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句话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盘旋了整夜，现在从唇齿间溜出来，带着宿醉后的酸腐味。
空调温度打得极低。
梁耀辉赤脚踩在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气顺着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走到落地窗前，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成狰狞的蛛网状，就像他股票账户里那根断头铡刀般的大阴线。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梁耀辉划开屏幕，小表哥投资群的消息已经堆积到999+。最新跳出来的是张火锅照片，红油锅里浮着半只澳龙，配文是：暴跌更要补补，今天三折捡筹码！
补你老母...梁耀辉把手机扔在真皮沙发上。
沙发边堆着七八个空啤酒罐，其中一个滚落到地毯上，洒出几滴琥珀色的残液。
他弯腰去捡时，看见茶几下面压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那是他前天晚上熬夜整理的特高压概念股龙头分析。
记忆突然像涨潮般涌来。
三天前那个燥热的夜晚，空调外机在阳台上嗡嗡作响，他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满屏都是盾构机1.2万亿三个三峡工程的研报。
微信群里消息刷得飞快，各种钻头设备的特写照片和工程机械的订单截图满天飞，夹杂着会所嫩模买房买车的狂欢表情包。
梁耀辉走到书房，三台显示器还亮着。左边屏幕是分时图，中间是K线组合，右边是账户余额。
那个数字比昨天少了7位数，像被谁用刀生生剜去一块肉。
他抓起桌上的冰镇矿泉水灌了大半瓶，冷水滑过喉咙时，忽然想起昨晚梦里见过的场景——
自己站在一片韭菜地里，远处正在修建水电站，混凝土搅拌车的轰鸣声和手机消息提示音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原来向我众筹建水电站啊？梁耀辉对着空气苦笑。
显示器冷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眼白里爬满血丝。
他点开持仓列表，清一色的工程机械股，现在全都绿得发慌。
最重仓的那只昨天还封死涨停板，今天直接低开五个点，分时线像坐滑梯似的往下溜。
手机又在震动。
这次是群主金链哥发了段语音：怕个卵！牛市多急跌，这是主力洗盘！背景音里隐约有碰杯声和女人的娇笑。
梁耀辉想起上周这群人晒的葡门赌场定位，突然觉得胃里翻涌。
他快步走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了几声，只吐出些酸水。
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愣住。这个眼袋浮肿、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和半个月前在酒会上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那时他刚抓到一个五连板，西装口袋里别着万宝龙钢笔，给侍应生的小费都是红钞。
现在钢笔不知道丢哪去了，定制西装皱巴巴地挂在门后，像张被榨干的人皮。
客厅里的智能音箱突然自动播放起财经早报：...工程机械板块昨日大幅回调，分析师指出，在各类乐观假设下，该板块前两日的涨幅已透支大部分预期...
放量指数牛配合大盘股一字板不就是为了吸引韭菜跟风收割筹钱吗？梁耀辉对着音箱骂了句脏话。
他走回书房，发现右手不知何时又摸上了鼠标，光标悬在按钮上方颤抖。
窗外雨势更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敲计算器。
他恍惚想起入市时老父亲说的话：阿辉，股市如江，看似平静处往往暗流最急。
此刻江水正在窗外暴涨，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树枝垃圾奔涌向前，像极了K线图上那些被收割的散户资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某个小表哥私发的消息：辉哥，你昨天说的那只票，我全仓杀进去了...后面跟着个哭泣的表情。
梁耀辉盯着那个卡通笑脸流泪的emoji，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三天前这群人还在晒方向盘和海鲜大餐，现在倒开始扮可怜了。
书房角落的落地镜映出他扭曲的表情。梁耀辉走过去，发现镜面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纹，把他的脸分割成几块。
裂纹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他凑近看，竟是一簇簇嫩绿的韭菜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我家笨的很聪明又安静了，怎么不墨脱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这话没头没尾的，却让他笑出了眼泪。
笑声在空旷的大平层里回荡，混着雨声和楼下珠江的呜咽，竟有几分像那个金链哥在KtV里的破锣嗓子。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墙上那幅他花重金拍下的八骏图。
画中的骏马此刻在电光中面目狰狞，马蹄下踩着的不是草原，而是密密麻麻的韭菜。
梁耀辉跌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
手机还在震动，微信群又刷出新消息：暴跌是送钱！抄底时机到了！配图是某券商首席挥舞拳头的直播截图。
梁耀辉望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江对岸的LEd大屏，正在轮播某工程机械品牌的广告，红色字幕刺眼地滚动着：筑基大国重器，共享投资盛宴！
他突然想起今早那个半梦半醒间的念头——自己或许正躺在某个巨型水电站的基坑里，头顶是钢筋混凝土的苍穹，而每一根钢筋上都刻满了散户的身份证号码。
这个荒谬的想象让他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咳嗽平息后，梁耀辉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全是汗。
妈的，水龙头又没关...梁耀辉嘟囔着走向浴室，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浴缸里注满了浑浊的江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K线图纸和交割单，而排水口正形成一个小型漩涡，将那些印着数字的纸张不断吸入深渊。
7月23日现实梦境已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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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大陆。
林清欢发现，妻子林婉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