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川和沈宴在院子里推搡了没一会儿,就都喘得像风箱。
说是打架,其实就是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嗓门倒是一个比一个高。
程诗云拉了半天没拉开,索性叉着腰站在一旁,看这俩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闹笑话。
最后还是苏锦川先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沈家客厅的沙发上,扯着领带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汗。
沈宴也没好到哪儿去,挨着他坐下,手里还攥着个抱枕,像是随时要扔过去,嘴里嘟囔着:“老东西,力气倒没减多少。”
“彼此彼此。”
苏锦川白了他一眼,端起程诗云递来的水猛灌了一口,刚缓过劲就又开了腔,“说真的,你个老东西积了什么德,能有思凝那么好的闺女?又乖又懂事,哪像我家那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着沈宴,撇撇嘴,“再看看你,牙黄嘴臭,胳膊腿跟生锈了似的,走路都带响,真是白瞎了思凝这么个好姑娘。”
“嘿,你还有脸说我?”
沈宴一听就炸了,猛地坐直身子,抱枕往沙发上一拍,“当年要不是我帮你追清雪,你能娶着那么好的媳妇?忘了你当时怎么求我的了?一口一个‘义父’喊得比谁都亲,现在翅膀硬了,敢骂我老混账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好意思提?”苏锦川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再说了,当时那不是没有办法!”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让我给你买那条破烟,我至于欠你人情?我看你才是老混账,为老不尊!”
“我为老不尊?”
沈宴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伸手就要去揪苏锦川的耳朵,“当年是谁在学校门口堵着我,非让我帮你递情书,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了现行,害得我写了三千字检讨?”
“那不是你自己笨吗?”苏锦川往旁边躲了躲,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谁让你递情书还揣着个喇叭,生怕全校不知道?”
“我那是为了给你壮声势!”
“壮声势?我看你是想让我被开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又渐渐拔高,唾沫星子横飞。
程诗云在一旁听得头疼,索性起身去厨房洗水果,心里琢磨着这俩活宝怕是要吵到天黑。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两个中年人涨红的脸上。
他们互相瞪着对方,胸口还在起伏,可眼神里哪还有刚才的火气,倒像是藏着点只有他们才懂的熟稔。
沙发扶手上的抱枕被揉得皱巴巴的,空气里飘着点汗味,却奇异地透着股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要我说,”苏锦川忽然哼了一声,抓起个苹果啃了一口,“等亦安那臭小子跟思凝成了家,你可得多疼疼我家小子,别老动不动就想打断他的腿。”
沈宴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那得看他表现。”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吵归吵,骂归骂,但谁都清楚,这几十年的交情早像老树根似的,盘根错节地扎在心里,是旁人拆不散的。
就像此刻,两人还在沙发上互相瞪着眼,可苏锦川递过去一个橘子,沈宴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剥,汁水溅到手上,还不忘瞪对方一眼“都怪你,害我手忙脚乱”。
二楼卧室里,沈思凝扒在门缝上看了半天,刚才那场“战役”简直比恐怖片还精彩,她憋不住笑,掏出手机就给苏亦安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宝宝!我爸跟你爸打起来了!刚才在院子里推来搡去的,嗓门大得邻居都能听见,战况激烈到我妈都懒得拉架了!”
苏亦安正趴在床上补觉,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被吓得魂飞魄散,刚要进入梦乡,手机“叮咚”一响。
他闭着眼摸过手机,看清沈思凝的消息,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
坏了!他想起早上自己气喘吁吁跟苏锦川说“爸你轻点”,当时光顾着累,压根没解释清楚,合着便宜老爹是真跑去跟沈叔叔“理论”了?
苏亦安抬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直呼:“完蛋了!这下篓子捅大了!”
他的手指都有点抖,赶紧打字回复:“宝宝,我爸还在跟沈叔叔打吗?没出什么事吧?用不用我现在过去劝架?我爸那人脾气上来了没轻没重的……”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沈思凝就回了过来,还附带一个偷笑的表情:“没事啦,早就不打了,现在俩人手拉手,括号假的,坐在沙发上拌嘴呢,我爸说你爸当年情书都写不明白,你爸说我爸当年带头抄作业,吵得跟俩小学生似的。”
苏亦安看着屏幕,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但还是不踏实,又问:“真没事?没动手了?”
“真没事,”沈思凝回复,“不过我妈说,让你一会儿还是来一趟吧,正好中午留这儿吃饭,我姥姥带的酱肉可香了,顺便……也让你爸别老惦记着找我爸‘报仇’了。”
苏亦安看着“报仇”俩字,头皮又开始发麻,连忙回:“好,我这就起,洗漱完就过去,你先帮我在沈叔叔面前美言几句,就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纯属意外……”
“知道啦,”沈思凝回了个“oK”的表情,“快来吧,再晚点酱肉该被我爸偷吃光了。”
挂了电话,苏亦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衣服。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板上,可他哪有心思欣赏,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见到沈宴该怎么解释——希望沈叔叔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能饶了他这“初犯”吧。
而沈家客厅里,沈宴正拿着个酱肉包子啃得香,含糊不清地跟苏锦川说:“一会儿那小子来了,看我怎么跟他算总账……”
苏锦川踹了他一脚:“差不多得了,孩子都大了,你还真想棒打鸳鸯?”
“我是那种人吗?”沈宴梗着脖子,嘴角却沾着点酱汁,“我就是想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珍惜我闺女。”
程诗云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笑着摇头:“行了,俩老的别演了,一会儿孩子来了,让他们看笑话。”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飘着酱肉的香气,以及还有俩老兄弟没正经的拌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