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把最后一份简历放进抽屉。
外面传来七叔公的咳嗽声。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七叔公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根烟，没点着，只是夹在指间搓着。
“七叔公。”陈风走过去，“外面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七叔公转过头，笑了笑：“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人都招得差不多了？”
“嗯。”陈风点点头，“冷库那边，负责人找到了。”
“哦？啥样人？”七叔公问道。
“叫陈丽，三十来岁，以前在县里的水产市场干过，懂管理，也懂海鲜。”陈风说道，“今天上午刚面试的，感觉挺靠谱。”
“陈丽？”七叔公愣了一下，“是不是老陈家那个二丫头？嫁去县城的那个？”
“对。”陈风有些意外，“七叔公认识？”
“认识！咋不认识！”七叔公笑了，“那丫头小时候就在海边玩，水性好着呢！后来读书出去了，听说在县城找了个好婆家。怎么想着回来干这个？”
“说是想离家近点，方便照顾老人。”陈风说道，“她公公前段时间生病，需要人照顾。水产市场那边太忙，顾不过来。”
“这样啊。”七叔公点点头，“那挺好，知根知底的。这丫头脑子活，做事也踏实。”
“我也是看中这点。”陈风说道，“她对海鲜的品质、存储都懂，有她帮着您，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七叔公拍了拍胸脯，“有我在，再加上她，冷库那边出不了岔子。”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陈丽骑着一辆电动车，停在了门口。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但眼神很亮。
“陈老板，七叔公。”陈丽下了车，跟两人打招呼。
“丽丽来了。”七叔公热情地回应。
陈风走过去，帮她把电动车推进院子：“刚从镇上过来？”
“嗯。”陈丽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去冷库那边看了看，老张师傅他们已经开始弄隔断了。我跟他说了鲜活区的水池尺寸，还有增氧设备的位置。”
“辛苦你了。”陈风说道。
“应该的。”陈丽笑了笑，“对了，陈老板，您说的那几个亲戚和外聘的工人，什么时候能到岗？我好跟七叔公一起，提前准备培训材料。”
“人都联系好了。”陈风说道，“两个亲戚，是我三婶家的儿子和堂妹，明天就能来。外聘的两个男工，也是附近村子的，后天到。”
“行。”陈丽把笔记本翻开，记了下来，“那我今天下午回去，整理一下海鲜分拣、存储的注意事项，明天上午就可以开始培训。”
“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七叔公在一旁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这陈丽，做事就是利索。
第二天一早。
三婶家的儿子叫陈强，二十出头，个子高高壮壮的，看着很结实。
堂妹叫陈小花，十八九岁，刚高中毕业没多久，有点腼腆，但眼睛很有神。
两人一早就到了陈风家。
“风哥，七叔公。”陈强有些拘谨地打招呼。
陈小花则躲在陈强身后，偷偷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来了。”陈风笑着迎上去，“路上冷不冷？”
“不冷，跑着来的，身上都热乎了。”陈强说道。
七叔公走过来，拍了拍陈强的肩膀：“小子，以后在冷库好好干，跟着你陈丽姐和我学，错不了。”
“哎，知道了七叔公。”陈强用力点头。
陈丽也到了，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她整理的培训材料。
“陈丽姐。”陈强和陈小花赶紧打招呼。
陈丽对他们笑了笑：“走吧，咱们去冷库那边，边看边说。”
一行人往港口方向走去。
冷库的改造已经初见雏形。
三百平米的大仓库，被隔成了三个区域。
靠里面的是冷冻区，面积最大。
中间是鲜活区，几个水泥池子已经砌好了，工人正在安装增氧管道。
外面是分拣区，地面已经打磨干净，准备刷地坪漆。
陈丽带着陈强和陈小花，从分拣区开始介绍。
“这里是分拣区。”她指着空旷的区域说道，“渔获从船上卸下来，首先会运到这里。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分拣。”
“分拣主要看什么？”陈丽看向陈强。
陈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看……看大小？”
“没错。”陈丽点点头，“大小是一方面。还要看新鲜度，有没有损伤，品种分类。”
她从布袋子里拿出几张图片，递给两人。
“这是新鲜的带鱼，眼睛清亮，鱼鳃是红色的，肉质有弹性。”
“这是不新鲜的，眼睛浑浊，鱼鳃发暗，肉质松散。”
“还有这个，梭子蟹，要区分公母，看脐部，还要看活力……”
七叔公在一旁补充道：“咱们海边人，打小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其实不难。关键是细心，不能马虎。这些海鲜，都是要卖钱的，品质不好，砸的是咱们公司的招牌。”
陈强和陈小花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陈小花拿出一个小本子，把陈丽和七叔公说的重点都记了下来。
下午，外聘的两个男工也到了。
一个叫王大壮，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
另一个叫李根生，三十多岁，话不多，但眼神很实在。
两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听说海湾渔业招人，待遇不错，就赶紧报名了。
陈风简单跟他们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跟着陈丽和七叔公，一起参加培训。
冷库的培训，正式开始了。
陈风没在那边多待。
他还有运输的事情要处理。
昨天，晚晴姐给他推荐了一个人，姓张，在港口开了个小的运输队，专门跑海鲜运输，有五年经验了。
约好今天上午在港口见面。
陈风骑着摩托车，往港口赶。
冬天的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
到了港口，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雷锋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蓝色的冷藏车旁边抽烟。
那男人看到陈风骑摩托车过来，掐灭烟头，迎了上来。
“是陈风陈老板吧？”男人嗓门洪亮。
“是我。”陈风停下车，伸出手，“张哥？”
“哎，没错，我叫张大海。”张大海握住陈风的手，手很粗糙，很有力。
“张哥，久等了。”
“刚到。”张大海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走，上车聊，外面太冷。”
两人上了冷藏车的驾驶室。
张大海发动车子，把空调打开。
“陈老板，听晚晴说，你要组建个运输队？”张大海问道。
“暂时还没打算组建自己的运输队。”陈风说道，“想先外包出去，找个靠谱的车队合作。”
“明白。”张大海点点头，“林经理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要从港口往酒店、门店、商超送货。”
“对。”陈风说道，“主要是海鲜，有鲜活的，也有冷冻的。所以，车子必须是冷藏车，温度能调节。”
“这个你放心。”张大海拍着胸脯，“我这几辆车，都是新换的制冷机组，最低能到零下二十度，鲜活区的温度也能控制。而且，我手下的司机，都是老司机，跑这条路熟得很。”
陈风点点头，没说话。
光说不练假把式。
张大海看出了陈风的顾虑，笑了笑。
“陈老板，你是不是担心路线和效率？”
陈风不置可否。
“这样。”张大海从驾驶室的储物格里，拿出一张港口周边的简易地图，又找了支笔，“你说几个常去的点，我给你画画路线。”
陈风报了几个名字。
“首先是镇上的几家大酒店，比如临海酒店、海鲜楼。”
“然后是县城的几家连锁超市，还有晚晴姐的那个门店。”
张大海拿着笔，在地图上点了点。
“临海酒店在镇东头，海鲜楼在主街中段。”
“县城的超市，有两家在城南，一家在城北。晚晴的门店在市中心。”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画出线条。
“从港口出发，先到镇东头的临海酒店，然后沿着主街往西，到海鲜楼。这两家送完，走沿海公路去县城。”
“进县城，先到城南的两家超市，走环城路，再到城北那家。最后去市中心的晚晴门店。”
“这条路线，不绕路，全程大概……”张大海估算了一下，“镇上两家，一个小时搞定。到县城，三家超市加一个门店，两个半小时。来回路上，一个半小时。总共五个小时左右。”
“如果早上七点从港口出发，中午十二点前，就能全部送完回来。”
“而且，”张大海用笔在几个点之间画了个圈，“这些点，都在我的运输网络覆盖范围内。除了你的货，我还可以顺带接一点其他小批量的海鲜，成本能摊薄一些，给你的运费，也能更优惠。”
陈风看着地图上那条清晰、高效的路线，心里暗暗点头。
这个张大海，确实有经验。
不是瞎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