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湘西尸蛊
第10章：怒火与决心
（起）
白溪寨，祭坛之下。
星云朱果所化的琼浆玉液，带着清凉的星辉与磅礴的生机，缓缓流入陈青鸾干涸的唇间。那晶莹的液滴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接触她的身体，便化作无数道温润的流光，迅速渗入她的四肢百骸，直抵被“绝魂蛊”盘踞的识海深处。
原本在陈青鸾眉心不断蠕动、散发着阴冷黑气的蛊毒印记，在星云之力的冲刷下，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散。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取代了之前气若游丝的微弱。
岜沙祭司手持藤木杖，站在一旁，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凝重与期盼。他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傩神祷文，杖尖点在陈青鸾的额头，引导着寨子结界汇聚而来的、微薄的天地灵气，辅助星云朱果的药力，加速净化那顽固的蛊毒。
而方圆，则盘膝坐在数步之外。
他紧闭双目，脸色依旧苍白，但周身的气息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涣散枯竭。那缕“后土菁华”悬浮在他头顶，洒下温润祥和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母亲的怀抱，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干涸的混沌之气。大地深处，那股属于巫咸的古老意志，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体内山河社稷图的共鸣，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的土德本源之力。
更为重要的是他此刻的心境。
赤犬最后那决绝的、燃烧一切的守护身影，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他的识海之中。那不仅仅是悲痛，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愧疚，如同岩浆般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汹涌奔腾。苏半夏独自断后、生死未卜的担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这极致的情绪，并未让他失控，反而在守脉之枪那凌厉的征伐意志引导下，与山河社稷图的守护信念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融合。怒为火，守为根，征伐为刃。
他体内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甚至…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更加充满了一种内敛的爆发力。混沌之气中，那抹属于青龙的青色愈发鲜活，守脉枪意的锐利也更加沉淀。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疯狂的恢复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寨子外，黑巫与阴阳师似乎也因为鼓魔被毁和风间小次郎的受挫而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进攻，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沉重。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承）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唔…”
一声微弱的呻吟从陈青鸾口中发出。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英气逼人的眸子，此刻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与虚弱，但很快，迷茫褪去，锐利与冷静重新回归。她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她的目光已经如同鹰隼般扫过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白溪寨？”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惯有的果决。她看到了岜沙祭司，看到了周围关切的白溪寨民，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正在闭目调息的方圆身上。
她瞬间回忆起自己中了“绝魂蛊”后意识沉沦前最后的片段，以及昏迷中那如同置身冰窟、被无数怨念缠绕的可怕感受。是方圆…将她带出了那个地狱。
“陈姑娘，你感觉如何？”岜沙祭司关切地问道。
陈青鸾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虽然虚弱却不再被异物侵蚀的力量，以及识海中那残留的、清凉而浩瀚的星云药力，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祭司，我已无大碍。只是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方圆，带着询问，“他…怎么样了？还有，半夏妹妹呢？”
提到苏半夏，周围的气氛瞬间一凝。
石岩红着眼眶，上前一步，声音哽咽地将他们离开后遭遇鼓魔、赤犬牺牲、苏半夏毅然决定留下断后并尝试开启遗冢的事情，快速而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随着石岩的讲述，陈青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赤犬为了救方圆而彻底消散，以及苏半夏独自面对无数追兵时，她那双英气的眼眸中，瞬间布满了冰冷的寒霜与滔天的怒火！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为“青龙守脉人”，她与赤犬虽非同脉，但同为守护之灵，感同身受！而苏半夏的善良与勇敢，也早已赢得了她的认可与友情。
“岂有此理！”陈青鸾低喝一声，强撑着站起身，周身隐隐有青色的龙气开始流转，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黑巫…九条家…此仇不报，我陈青鸾誓不为人！”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方圆，猛地睁开了眼睛！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精光，如同闪电般从他眼中迸射而出！他头顶的“后土菁华”光芒内敛，重新落入他怀中。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虽然并未完全恢复到巅峰，但那沉稳如山、锐利如枪的气势，却比之前更胜！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里面燃烧着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他的目光与陈青鸾充满怒火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同仇敌忾、不惜一切的决绝默契，已然达成。
“祭司大人，”方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寨子，就拜托您了。”
岜沙祭司看着眼前这两个仿佛脱胎换骨、杀意冲霄的年轻人，深知已无法阻拦，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祖灵会庇佑你们，庇佑半夏丫头！”
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祖灵残留的感应，半夏丫头应该还活着，她似乎…已经找到了遗冢入口，并且触动了某种禁制，气息虽然微弱，但并未消失。”
这个消息，让方圆和陈青鸾眼中同时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我们走！”
方圆低喝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身形一动，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寨子后方那处隐蔽的小门。陈青鸾毫不迟疑，强提一口青龙之气，紧随其后。
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了那片吞噬了太多希望与生命的、黑暗的原始老林。
（转）
夜色下的原始森林，比白天更加危险和诡异。
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为夜晚的降临，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各种夜行性的毒虫猛兽开始活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和爬行声。空气中弥漫的尸煞之气也仿佛更加活跃，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闯入者。
但这一次，方圆和陈青鸾的速度，远比之前石岩带队时快了数倍不止！
方圆混沌双瞳全力运转，如同两盏探照灯，穿透浓雾与黑暗，精准地避开沿途的沼泽、毒瘴和潜伏的危险植物，选择最优的路径。他心中那股焚心的怒火与担忧，化作了无穷的动力，推动着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陈青鸾虽然力量未复，但青龙守脉人对风与生机的感应远超常人，她身法轻盈，如同林间青烟，紧紧跟在方圆身后，丝毫不落。她手中握着一柄之前不知藏在何处的软剑，剑身泛着清冷的寒光，随时准备出鞘饮血。
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衣袂破风之声和脚下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被巧妙触发、毒倒了好几具尸傀的陷阱；洒在地上、让黑巫步履维艰的强效麻痹花粉；以及一些利用地形制造的简易绊索和落石…这些都是苏半夏的手笔！她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顽强地抵抗着，等待着。
这些痕迹，如同路标，指引着方向，也让方圆和陈青鸾的心更加揪紧。可以想象，苏半夏带着一个重伤员，面对无数追兵，是何等的艰难！
越是靠近之前与鼓魔交战的那片焦黑土地，战斗的痕迹就越是密集和惨烈。破碎的尸傀残骸，黑巫洒落的血迹，以及…几具被毒针精准射穿眉心、或是被某种锐利音刃割喉的黑巫尸体！
“是半夏的‘化音为刃’！”陈青鸾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更带着浓浓的心疼。要将音波操控到如此凌厉致命的地步，苏半夏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消耗。
方圆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周围的雾气都要凝结成霜。
终于，他们冲出了密林，再次踏上了那片焦黑的土地。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合）
焦黑土地靠近山壁的一端，景象惨烈无比。
数十具尸傀的残骸堆积如山，其中混杂着不下十名黑巫精锐的尸体，死状各异，但大多都与音波攻击和剧毒有关。可见苏半夏在此进行了何等顽强的抵抗。
然而，此刻，她还活着。
她背靠着那处被藤蔓和巨石掩盖、此刻却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的山壁——那显然就是巫咸遗冢的入口，而且似乎已经被她以某种方式初步激活！老藤被她护在身后，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而苏半夏自己，则已是强弩之末。
她半跪在地上，浑身衣衫破损，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不断溢着鲜血。她双手死死按在地面上，一个由祝由灵力构筑的、布满了裂纹的翠绿色光罩，勉强笼罩着她和老藤。
光罩之外，是密密麻麻、不下百具的尸傀，它们疯狂地冲击着光罩，利爪抓挠发出刺耳的声响。更远处，三名气息强大的黑巫长老，正带着剩余的二十多名黑巫精锐，不断吟唱咒文，凝聚着煞气攻击，一道道黑色的能量流如同重锤般砸在光罩上，让那翠绿色光罩明灭不定，裂纹越来越多！
苏半夏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攻击而剧烈颤抖，但她咬紧牙关，眼神依旧倔强，不断将体内最后一丝祝由灵力注入光罩，死死支撑着。她的目光，不时望向寨子的方向，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就在这时，一名黑巫长老似乎失去了耐心，他狞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骷髅法杖，凝聚起一道格外粗壮、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闪电，就要给那摇摇欲坠的光罩最后一击！
“半夏——！！”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悲痛与暴戾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
方圆和陈青鸾，如同两道撕裂夜色的复仇雷霆，从密林中狂冲而出！
方圆眼中血红一片，守脉之枪的虚影在他身后凝若实质，征伐枪意混合着滔天怒火，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金色枪芒，后发先至，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狠狠地撞碎了那道即将落下的黑色闪电，去势不减，直接将那名施法的黑巫长老连人带法杖，轰成了漫天血雾！
陈青鸾身随剑走，青龙长吟！软剑化作一道青色游龙，剑气纵横，所过之处，尸傀如同割草般倒下！她直接杀入了黑巫阵营之中，剑光闪烁，每一剑都带着冰冷的杀意与龙威，瞬间将黑巫的阵型搅得天翻地覆！
他们的出现，如同神兵天降！
“方…方大哥…青鸾姐姐…”苏半夏看着那两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软倒。
在她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看到方圆如同暴怒的雄狮，冲入了尸傀群中，所向披靡，朝着她狂奔而来…
（第八卷第1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