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优雅知性，如今却形销骨立、眼神偏执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全？把陆北辰还给她？
她站直了身体，原本带着关切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叶医生，你救北辰的恩情，我们记着，也认。你这只手，是我们夫妻欠你的。往后余生，只要你遇到任何困难，我和北辰，只要有能力，绝无二话，一定会帮你。”
“但是，你让我把陆北辰‘还’给你？绝无可能。”
叶清音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激动地上前半步，左手下意识地想去抓苏念卿的胳膊，被苏念卿侧身避开。
“为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他娶你是因为爱你吗？苏念卿，你别自欺欺人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有十几年的情分！我们两家的长辈早就默许了我们的婚事！如果不是后来他家出事，现在站在这里作为他妻子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叶清音！”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腔和浓烈的不甘：
“你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填补了他落难时的空缺而已！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他陆北辰，真的爱你吗？你何必守着一个心里可能根本没有你的男人？你年轻，还有机会，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
若是前世那个懵懂怯懦的苏念卿，或许真会被这番话击垮，陷入自我怀疑。
但此刻的苏念卿，是经历过生死、看透人心冷暖、与陆北辰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
她重活一世，心志之坚定，岂是叶清音三言两语所能动摇？
“叶医生，” 她平静地开口，“你和北辰的过去，我知道。你们有没有婚约，感情有多深，那是你们的事。”
她微微抬起下巴：“但我苏念卿和陆北辰，是堂堂正正打了结婚证，在毛主席像前宣过誓的合法夫妻！我们是睡一个炕头，吃一锅饭，一起下地干活，一起挑灯夜读，互相扶持着从最难的时候走过来的！这份夫妻情分，是真的！”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清音，一字一顿：
“所以，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论他爱不爱我。我只认一个道理——只要我苏念卿还是他陆北辰法律上、事实上的妻子一天，只要他没有亲口对我说不要我，那我就没有把自己男人‘让’出去的道理！”
“别说你现在只是手伤了，就算你今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用救命之恩来逼我离婚，我也明白告诉你——不、可、能！”
这番话，不仅让叶清音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连刚刚走到院门外的陆北辰，也猛地停下了脚步，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复杂的动容。
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坚韧的妻子，在扞卫他们的婚姻时，竟然能爆发出如此铿锵决绝的力量。
叶清音所有的不甘和凭借恩情建立的道德优势，在苏念卿这基于事实和原则的强硬态度面前，土崩瓦解。
她看着苏念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柔弱的农村女子。
苏念卿那番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僵在院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
她这些天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全都冲着陆北辰去了！
她可以对外人强硬，但造成这一切尴尬和痛苦根源的，不就是这个男人的犹豫和过度补偿吗？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钉在陆北辰身上：
“陆北辰！你回来得正好！你也听见了！今天当着叶医生的面，你给我说清楚！你选谁？！是要我这个领了证的结发妻子，还是你这个差点结婚、现在更需要你‘报恩’的青梅竹马？！”
叶清音也停止了哭泣，惨白着脸，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看着苏念卿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旁边摇摇欲坠、满眼期盼的叶清音，胸口剧烈起伏。
然而，他的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苏念卿身边，站定的位置，离苏念卿更近，姿态明确。
他没有看叶清音，而是低头看着苏念卿：“我陆北辰，从来就只有你。”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脸色瞬间死灰的叶清音，语气带着歉意，“清音，对不起。你的救命之恩，我陆北辰粉身碎骨也会报答。但感情是感情，恩情是恩情。”
“就算当年家里没出事，那个所谓的婚约……我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去跟叶叔叔说明，请求取消的。那更多是长辈们的意思，我……从未当真过。我心里，一直只把你看作一起长大的妹妹。”
“妹妹……”叶清音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
陆北辰这毫不犹豫的选择和近乎残忍的坦诚，浇熄了苏念卿大半的怒火，让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顺畅了不少。
但她心里的委屈还没散尽呢！
这些天的闲言碎语，独守空房的孤寂，担惊受怕的压力，岂是他一句选择就能轻易抹平的？
她苏念卿不是泥捏的，也有脾气！
于是，在陆北辰试图伸手拉她，缓和气氛时，苏念卿猛地甩开了他的手，眼圈再次红了，“选我？你说得轻巧！陆北辰，你这些天早出晚归，村里人指着脊梁骨议论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一个人守着这空屋子，夜里害怕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你一句选我，就完了？！”
她越说越气，随手抓起旁边晾衣绳上还没收的一件陆北辰的旧衣服，劈头盖脸就朝他扔了过去：
“你的良心是安顿了，我的日子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你知道他们背后都怎么说我吗？！”
衣服软绵绵地打在陆北辰身上，没什么力道，却让他瞬间僵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情绪外露、如此“泼辣”的一面，但这鲜活生动的怒气，却比之前的沉默忍耐更让他心疼和自责。
“念卿，我……”
他上前一步，想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