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包裹着残破的身躯,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上方烛九阴那充满杀意的、越来越远的咆哮。陈龙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急速下坠,穿过一片片错综复杂的青铜结构阴影,偶尔有断裂的枝干或突出的青铜构件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带来新的划伤和撞击,但这些痛苦与他体内那如同被碾碎般的重伤相比,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御龙氏血脉那远超常人的自愈能力,在他陷入昏迷边缘时,依旧在本能地、顽强地运转着。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血脉深处渗出,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滋润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试图修复断裂的骨骼、受损的内脏和崩裂的血管。但这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生命力的流逝和坠落带来的冲击。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突然——
“咔嚓!哗啦啦——!”
一连串密集的、枝条断裂的脆响传来!陈龙下坠的势头猛地一滞!一股巨大的、来自侧面的拉扯力作用在他身上,仿佛有无数坚韧的鞭子抽打、缠绕住了他!
是藤蔓!
不知生长于何处、极其粗壮茂密的古老藤蔓,如同一张天然的大网,在他坠落的路径上层层叠叠地交织着!他的身体撞断了最外层的细枝,却被里面更粗壮、更有韧性的主藤死死缠住、兜住!
下坠的恐怖动能被这些充满弹性的藤蔓一层层地吸收、缓冲。巨大的拉扯力几乎要将他直接撕裂,全身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了缠绕他的藤蔓。但他终究没有直接摔在坚硬的地面或者嶙峋的岩石上。
最终,下坠的势头被完全化解。陈龙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被无数深绿色、带着潮湿气息和淡淡草木清香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悬挂在了半空中。
这剧烈的缓冲和震荡,反而让陈龙那濒临消散的意识,被强行刺激得清醒了一瞬。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空间里,周围是密密麻麻、如同巨蟒般虬结的粗大藤蔓,它们从上方未知的黑暗中垂落下来,又延伸到下方同样深邃的黑暗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泥土的腥味和植物腐烂的特殊气味,与之前青铜树内部那金属和邪异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微弱的火星,在他几乎冰冷的心底燃起。是这些藤蔓救了他。
然而,还没等他庆幸,上方极远处,隐约再次传来了烛九阴那暴怒的咆哮,以及……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整个山体都在崩塌的巨响!
“轰隆隆——!!!”
紧接着,他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摇晃、震动!头顶上方不断有碎石、泥土甚至一些细小的青铜碎片簌簌落下,砸在藤蔓网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是烛九阴!它没有放弃!它似乎正在上面疯狂地破坏着神树的结构,想要找到他,或者……这棵青铜神树本身,在烛九阴持续的撞击和老痒与巨茧融合产生的异变双重作用下,终于要彻底崩溃了?!
陈龙心中凛然。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悬挂在半空中,一旦上方结构彻底崩塌,他要么被落石砸死,要么随着断裂的藤蔓一起再次坠落,那下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立刻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全身几乎没有一处不痛,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内脏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试图移动身体,以免造成二次伤害。他开始全力催动那微弱的血脉自愈之力,同时集中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如同雷达般向四周扩散开去,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首先,他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山洞,或者说是山体内部的巨大空腔。山洞的顶部似乎连接着青铜神树底部的某个区域,那些救了他的藤蔓就是从顶部的裂缝或者孔洞中生长下来的,如同巨大的帘幕垂落。山洞下方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能感觉到有潮湿的水汽和微弱的空气流动从下方传来。
空气流动?有风?
陈龙精神一振!有风就意味着这个山洞并非完全封闭,很可能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他仔细感知着那微弱气流的来源。风向是从下方来的,带着更浓郁的水汽和一丝……泥土与植物的清新气息?这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下方可能有地下河,或者连接着外界的通道。
同时,他那敏锐的感知也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水源!就在他下方不算太远的地方,大概几十米的深度,传来了清晰的、潺潺的流水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水和可能的出口!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陈龙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地恢复伤势,哪怕只是恢复一点点行动能力,然后想办法下降到山洞底部,找到水源,并沿着气流的方向寻找出口。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理会上方隐约传来的、仿佛末日降临般的崩塌声和烛九阴的咆哮,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体内,引导着那微弱的血脉暖流,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断裂的肋骨在暖流的作用下缓缓对接,虽然离愈合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那么轻易移位刺伤内脏。破损的血管被一点点修补,流血的速度明显减缓。剧痛如同退潮般,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淹没一切的浪潮。
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陈龙都在与死亡赛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他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气力,至少手指和手臂能够稍微用力了。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用手抓住缠绕在身边的粗壮藤蔓,想要调整一下姿势,或者寻找一个更稳固的支撑点,为接下来的下降做准备。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用力握住那湿滑坚韧的藤蔓时——
“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突然从他头顶上方不远处的藤蔓丛中传来!
陈龙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这声音……不是烛九阴,也不是尸蹩……而是某种……蛇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