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午后，元帅府大堂里聚满了人。
郭子兴坐在元帅府首座，左右分列着各路将领。
孙德崖身穿长袍，斜倚在椅上，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几分傲慢与漫不经心。
郭子兴敲了敲案几，说道：
“城外天魔军彻里不花又在集结军队，准备进攻我们。”
“彻里不花这是不甘心丢了濠州，想趁咱们立足未稳反扑。”
“诸位说说，该如何应对？”
孙德崖率先开口，声音懒洋洋的：
“濠州城防坚固，咱们只要闭城死守就行。”
“耗上一月半月，天魔军粮草不济，自然会退。”
“我们又何必冒险出战？”
孙德崖麾下部队更擅长守城，最忌主动出击。
另外，孙德崖也想保存自己军队的实力，来应对接下来义军内部的权力斗争。
孙德崖说我，义军几个依附孙德崖的将领纷纷附和：
“孙头领说得是，死守为上！”
郭子兴眉头微皱，看向其他人：
“大家都这么想？”
大堂内，一时陷入沉默。
汤荷站在末位，想说话又有些顾虑和犹豫——她资历浅，觉得在这种场合插不上嘴。
就在这时，朱鸣往前一步，朗声道：
“元帅，末将以为，死守可保一时，却非长久之计。”
朱鸣这句话如一道惊雷，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孙德崖挑眉：“你是哪位？”
“一个刚入营的新兵，也敢妄议军情？叉出去！”
“末将朱小芳，刚入郭元帅亲兵营。”
朱鸣不卑不亢，回答道：
“彻里不花新败，锐气已挫。此次集结，不过是想挽回颜面。”
“我在来濠州义军之前，就对城外天魔军队大营进行了观察。”
“第一，彻里不花的军队虽多，却没有完成集结。”
“第二，彻里不花整军不严，部队散乱，粮草押运尤其松懈。
“第三，若等他大军合围一处，咱们再想动手就难了。”
“不如趁今夜敌军未稳，派一支精锐，劫了他的几支粮车——”
“他损失了几支粮草运输部队，就算不会直接退兵，也能对他的集结和后勤造成阻碍。”
郭子兴眼中闪过精光：
“劫粮？”
“那你说说，你准备攻击哪支部队？敌军粮队有多少人看守？”
“哨骑探得，粮车分三队。”
“每队不过百余人，且多是民夫，天魔军精锐都在前方结营。”
朱鸣继续说道：
“末将愿带八十人，今夜突袭敌方运粮小队。”
“末将定能烧了粮车截断运输小队，夺些粮草回来。”
“八十人？”有人惊呼：“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汤荷立刻站了出来，支持自己的发小：
“末将汤荷，也觉得此人说得有理！”
“天魔军刚到，还未集结完成，确实是出击的好时机。”
“之前作战，我也发现天魔军夜里防备最松，八十人足够了！”
“末将愿与她同去，担保完成任务！”
郭子兴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帅案：
“好！就这么办！”
“朱小芳，你带我的五十名亲兵出击。”
“汤荷，你再调三十名骑兵接应，今夜三更出发，务必小心！”
“末将得令！”
朱鸣与汤荷齐声应道。
孙德崖撇了撇嘴，没有再反驳——
反正损失的不是他的人，赢了他也能分些粮草，输了正好挫挫郭子兴的锐气。
散会后，汤荷拉着朱鸣往营外走，脚步轻快：
“小芳姐，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今夜咱们好好准备，定要让天魔军知道，咱们濠州义军不好惹！”
朱鸣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握紧了腰间的赤霄枪。
这是她加入义军的第一战。
这一仗，必须赢。
夜色，将是她最好的掩护。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濠州城北的官道上，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朱鸣勒住马缰，示意部队停下。
前方，就是粮草运输队今晚暂时驻扎的地方。
前方三里外，天魔军的粮营隐约透出几点昏黄的灯火，偶尔传来几声醉醺醺的笑骂——
那是守粮的天魔兵在喝酒赌钱。
“按计划行事。”朱鸣低声对身边的汤荷道。
“你带骑兵去东侧土坡待命，听到信号就冲下来，堵住他们往南的退路。”
“我带亲兵从西侧芦苇荡摸过去，先解决哨兵，再烧粮车。”
汤荷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刀：“一切小心！”
朱鸣翻身下马，五十名亲兵跟着她，钻进了路边的芦苇荡。
夜风拂过苇叶，发出“沙沙”声，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朱鸣的目光在夜色中异常锐利，很快锁定了粮营外围的两个哨兵——
两人正靠在树桩上打盹，腰间的弯刀晃悠悠的。
朱鸣做了个手势，两名亲兵像水蛇般扑出，捂住哨兵的嘴。
匕首干脆利落地划过喉咙，天魔小兵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跟我来。”
她低喝一声，率先冲出芦苇荡，直扑粮营中心。
果然，和朱鸣的猜测一样。
粮营里组织混乱，几十辆粮车随意地堆在空地上。
四周搭着几十顶帐篷，多数帐篷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骰子声和喧哗。
守粮的天魔军显然没料到会有夜袭，连营门都没关严。
几个巡逻兵歪歪扭扭地走着，手里还提着酒葫芦。
“杀！”
朱鸣抽出赤霄长枪，枪尖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芒，直扑最近的帐篷。
帐篷里的天魔兵刚反应过来，提着裤子往外冲，就被朱鸣一枪挑穿了胸膛。
朱鸣顺势一脚踹翻帐篷，里面的三个天魔兵吓得魂飞魄散。
三个天魔士兵转身想跑，却被随后赶到的亲兵砍倒在地。
“别碰民夫！专杀天魔军！”
朱鸣高声下令，同时枪尖横扫，逼退两个举刀冲来的士兵。
朱鸣的动作快如闪电，她借着月光看清敌军阵型——
粮营西侧守兵最多，东侧多是押粮的民夫，正蜷缩在角落发抖。
“分两队！左队跟我去西侧，右队守住粮车！”
朱鸣迅速判断局势，带着四十名亲兵冲向西侧。
那里有百余名天魔兵正慌乱地集结，为首的百夫长举着弯刀指挥：
“别乱！列阵！”
朱鸣眼神一凛，赤霄枪和她化作一道红光冲向天魔百夫长。
朱鸣先是一枪挑飞百夫长的弯刀，紧接着枪杆横扫，将其砸翻在地。
朱鸣借着惯性，转身顺势一脚踩断了天魔百夫长的脖颈。
领头的一死，天魔兵彻底乱了。
朱鸣如入无人之境，枪尖起落间，每隔片刻就有一名天魔兵惨叫着倒下。
有个悍勇的天魔兵从侧面扑来，试图偷袭朱鸣。
朱鸣不闪不避，左臂一格对方的刀，右手枪顺势回刺，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她脚下已倒下三十多个天魔兵。
赤霄枪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西侧的厮杀声惊动了东侧的民夫，有人哭喊着往黑暗里跑，朱鸣扬声喊道：
“民夫莫怕！我们只杀天魔军，降者不杀！”
民夫们听到这话，纷纷停下脚步，有的躲到粮车后，有的干脆跪地求饶。
此时，东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汤荷听到信号，带着三十名骑兵冲了过来。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如一道红色洪流，将试图往南逃窜的天魔兵截成两段。
汤荷一马当先，带着骑兵猛冲敌军。
她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就劈断了一个天魔兵的长矛。
紧接着汤荷俯身一刀，砍断了对方的马腿，动作干脆利落，转眼就杀了七八个敌人。
“烧了粮车和大营！点火！”
朱鸣见天魔兵已无还手之力，立刻下令。
亲兵们早就备好了火油，纷纷往粮车和营帐上泼，点燃火把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
这把大火照亮了整个粮营，也照亮了天魔兵惊恐的脸。
残存的天魔兵见粮营被烧，退路被堵，彻底没了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被义军斩杀。
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渐渐平息。
朱鸣站在火光旁，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清点战果：
天魔军守粮兵五百余人，除三十多个投降外，其余尽数被歼；
民夫三百余人，尽数投降；
另外朱鸣缴获粮草十车，战马五十匹，还有刀枪二百余件，甲胄四十余副。
其他带不走的粮食物资，被朱鸣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收队！”
朱鸣挥了挥手，让亲兵押着俘虏、赶着粮车，汤荷则带着骑兵殿后，
两人趁着夜色往濠州城回撤。
天快亮时，朱鸣和汤荷的队伍抵达濠州城下。
守城的义军看到满载的粮车和战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消息传回元帅府，郭子兴正披着甲胄，焦急的等待消息。
郭子兴听闻大胜的战果，猛地站起身，连说三声“好”：
“我就知道她能成！”
“五百天魔兵，十车粮草……这朱小芳，真是块璞玉！”
孙德崖原本在府中打坐，听到消息后，捏碎了手里的念珠，眼神阴沉沉的——
他没料到这个刚入营的新兵，竟有如此本事。
汤荷陪着朱鸣走进亲兵营时，营里的士兵都围了上来，看朱鸣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有人递来水囊，有人想帮她卸甲，连平时最傲气的几个老兵，也对着她拱手道：
“小朱，好样的！”
朱鸣接过水囊，喝了一口。
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第一战，打得漂亮。
这战过后，彻里不花受到了上级贾鲁的斥责与处罚。
彻里不花部队虽然都在，但粮草物资损失惨重，不得不重新花半个月准备。
朱鸣这场突袭劫粮，又为濠州城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
胜利的天平，正悄悄移动。
濠州的天，也似乎因这场胜利，亮得更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