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的世界，在收到那条“行动失败，工厂完了”的信息后，便彻底坍塌了。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瘫在冰冷的真皮沙发里，昂贵的西装被冷汗浸透，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阴影笼罩着他惨白的脸，昔日精于算计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涣散。
“完了……全完了……”他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废弃工厂里可能发生的场景：训练有素的“屠夫之钩”小队成员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精准的枪眼，碎裂的喉骨，塌陷的太阳穴……这些从隐秘渠道打听到的只言片语，组合成一幅幅血腥而恐怖的画面，而画面的中心，是楚风那双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的眼睛，正穿透层层黑暗，死死地锁定着他。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赵琛猛地用双手抱住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试图用疼痛驱散那如影随形的幻觉。他想起自己曾暗中调查楚风，却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所有的线索在触及某个层面后便戛然而止。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对方背景深厚，善于隐藏，现在才惊觉，那堵墙的背后，可能栖息着一头他根本无法理解的嗜血凶兽！
楚风会怎么对付他？像捏死“屠夫之钩”那样，悄无声息地拧断他的脖子？还是用更残忍、更漫长的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琛丝毫不怀疑楚风拥有这种能力和决心。那个男人，沉默寡言，却行动如雷霆，手段狠辣得令人发指。
一股骚臭味隐隐传来，赵琛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极度的恐惧中失禁了。他感到一阵羞耻，但更多的还是灭顶的恐慌。他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桌，颤抖着手打开隐藏的保险柜，将里面所有的现金、不记名债券、几本不同身份的护照以及一把装满子弹的紧凑型手枪胡乱塞进一个手提包里。
他必须逃！立刻！马上！离开临江，离开这个国家，逃到一个楚风找不到的地方！
他拿出那部专门用于与李天明联系的加密手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不住。他需要向李少求救，祈求他的庇护！电话拨了出去，漫长的等待音每响一下，都像重锤敲击在他脆弱的心脏上。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对面传来李天明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冷漠的声音：“什么事？” 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某个私密的空间。
“李……李少！救救我！行动失败了！工厂那边……全完了！”赵琛的声音尖锐而扭曲，带着哭腔，“楚风……楚风他根本不是人！他一个人……把‘屠夫之钩’他们全……全杀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寂静让赵琛几乎窒息。他仿佛能听到李天明脑中飞速评估局势的声音。
“慌什么？”李天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那份慵懒底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把具体情况说清楚，怎么失败的？楚风做了什么？”
赵琛语无伦次，将他打听到的碎片信息拼凑起来：“……他们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枪枪致命，近身格杀……现场像被飓风扫过……‘屠夫之钩’生死不明，可能被俘了！李少，他要是开口……我们就全暴露了！楚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您不能不管我啊！”
“被俘？”李天明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控制，“知道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在城南的备用安全屋。”赵琛下意识地报出了一个地址，随即又立刻后悔，生怕李天明为了灭口而把他卖掉。
“待在那里，不要外出，切断所有不必要的联系。”李天明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我会派人接应你，给你安排新的藏身地点。记住，管好你的嘴，如果乱说话，不用楚风动手，我第一个清理门户。”
最后那句话带着冰冷的杀意，让赵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也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是！是！李少！我一定听话！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快点派人来！”
挂断电话，赵琛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李天明的承诺暂时缓解了他一部分恐惧，但内心深处的不安依然如同毒蛇般噬咬。他将手枪紧紧攥在手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听着窗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车辆驶过的微弱噪音，甚至隔壁房间水管的水流声，都能让他惊跳起来，疑神疑鬼地以为楚风已经潜到了门外。
他不敢开灯，不敢睡觉，蜷缩在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清晰，仿佛在倒数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楚风的身影，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不断放大，那冰冷的眼神，那沾满鲜血却依旧沉稳的姿态，成了他恐惧的唯一源泉。他后悔了，无比后悔去招惹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但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67. 阴影中的评估
与赵琛通话结束后，李天明并未立刻行动。他独自坐在他那间可以俯瞰大半个临江市夜景的顶层办公室内，手中那串价值连城的沉香木手串停止了转动，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办公室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蒂凡尼古董台灯散发着幽暗柔和的光晕，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他那张总是带着矜贵与疏离的俊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行动失败了。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到的、近乎荒谬的方式失败。
他派出的是“屠夫之钩”小队，是他通过隐秘渠道联系的、在东南亚某些混乱地带有着显赫凶名的职业佣兵。装备精良，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用来对付一个前特种兵出身的保镖，在他看来已是杀鸡用牛刀，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屠杀。九名精锐武装人员，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公司保镖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被轻易撕碎。
李天明调出了加密电脑上收到的、比赵琛所述更为详细和专业的战场评估报告（来自他另一个独立的信息渠道）。报告冷静而客观地描述了现场情况：高效的潜入、精准的射击、冷酷的近身格杀、对环境的巧妙利用、以及在保护人质的前提下完成的碾压式清剿……每一项描述，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固有的认知上。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退役特种兵能做到的。甚至超越了顶尖特种部队的范畴。那种效率，那种在枪林弹雨中依旧保持的绝对冷静和精准判断，更像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完美机器。
“楚风……你到底是什么人？”李天明低声自语，眸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正视这个他一直试图压制、却屡次让他受挫的对手。
他回想起与楚风的几次间接交锋：倾城国际那固若金汤、甚至能反向追踪并植入清理程序的网络防御；拍卖会上那不动声色却让他功亏一篑的竞价；还有这次，展现出的堪称恐怖的个体战斗力……这个男人的能力，仿佛深不见底，每一次你以为摸到了他的极限，他都会展现出更令人心惊的一面。
李天明背后有凯撒集团，有盘根错节的势力，有庞大的财富。他习惯于用金钱和权力去碾压对手，制定规则。但楚风，他似乎完全游离于这些规则之外。他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力量来自于自身，凌厉、直接、充满了破坏性。
“屠夫之钩”的被俘（或死亡）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虽然他与赵琛的单线联系经过层层伪装，但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一旦楚风顺藤摸瓜……李天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赵琛已经成了一颗危险的棋子，必须尽快处理干净。
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楚风？
继续硬碰硬？从这次行动来看，除非调动更强大、更不容于世的武力，否则恐怕难以奏效，而且风险极高，容易引火烧身。利用官方力量施压？苏晴那边似乎对楚风颇为维护，而且楚风行事谨慎，几乎不留把柄。从商业上打击倾城国际？且不说“创世纪”项目的潜力，单是楚风的存在，就让他投鼠忌器，生怕对方不顾规则地采取极端报复。
李天明第一次感到了棘手。楚风像一团迷雾，又像一座沉默的火山，你不知道他到底隐藏了多少力量，也不知道触碰哪条底线会引来毁灭性的喷发。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他的首席安全顾问，一个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般沙哑的男人：“‘清理’行动启动，目标：赵琛。做得干净点，伪装成意外或者……被仇家寻仇。另外，重新全面评估‘目标A’（指楚风）的所有已知信息，包括他退役前的部队番号、所有公开和未公开的行动记录、人际关系网……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弱点，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明白。”对方简短回应。
挂断电话，李天明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汹涌。楚风的出现，打破了他掌控一切的节奏。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轻视这个对手了。
他需要重新评估对策，需要更耐心，更谨慎。或许，应该暂时收敛锋芒，从长计议。楚风有他的獠牙利爪，但他李天明，拥有的是庞大的资源和无形的网络。正面冲突不明智，那就从侧面瓦解，寻找他的软肋。
林薇薇？林雪儿？或者是……他那不为人知的过去？
李天明的眼中重新燃起算计的光芒，只是这一次，少了些许之前的傲慢，多了几分凝重的警惕。他意识到，与楚风的较量，不再仅仅是为了“创世纪”项目或是打压倾城国际，更是一场关乎自身安危的、真正的暗战。楚风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足够引起他最高级别的警惕。
而这场暗战，才刚刚进入更加凶险和不可预测的阶段。赵琛的恐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最终将引向凯撒核心的警惕与新一轮的布局。夜色，在恐惧与警惕的交织中，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