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仿佛穿透万古的凝视,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季尘刚刚因“进食”而燃起的狂热。破碎的记忆洪流冲击下,他猛地挣脱,身体剧烈震颤,脸色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而惨白欲死。
“季尘!”萧燕然的声音带着急切的警惕,她本能地贴近他,灵力波动扫向四周,“怎么回事?有更强的守墓灵?”
季尘深吸一口粘稠如汞的“终末”之气,强行压下神魂深处悸动的寒意。他猛地指向远处那座如山岳般横亘、表面布满疯佛痕迹的古老神尸,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里……我们的目的地……有个‘人’!不是疯佛!是个穿道袍的!他……他在等我们!”
“等我们?”萧燕然眉头拧成死结,“陷阱?送葬人?”
“不知道。”季尘摇头,眼神锐利如刀锋刺破粘稠的黑暗,“但那双眼睛……该死的熟悉!”吞噬凤形守墓灵的记忆碎片中,那道士的眼神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了他灵魂深处某个早已遗忘的角落,悸动模糊而强烈。
“不管是谁,藏在这鬼地方算计我们,绝非善类!”萧燕然握紧了拳头,无垢道心本能地排斥着那无形的恶意,“还去?”
“去!为什么不去?”季尘眼中疯狂与理智的火焰交织跳跃,“他画的符文,我‘看’了!不是攻击,是‘指引’……也是‘禁锢’!他在那神尸上搞鬼,绝对和疯佛留下的东西有关!风险越大,鱼越肥!”他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人家‘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目标明确,两人化作暗紫色海洋中的两道幽影,借助巨大的神尸碎块掩护,鬼祟而迅捷地潜行。越是靠近那座最大的神尸,守墓灵越是稀少,仿佛本能地畏惧着那片区域。但空间的压力却骤然剧增,粘稠的“终末海水”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死死挤压着他们的神魂,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终于,他们抵达了“山脚”下。近距离仰望,这神尸的庞大已超乎想象,材质非金非石,暗紫色的表面布满玄奥的天然纹路,散发出令人心神冻结的荒古气息。在其巨大的“胸膛”位置,一片区域异常“干净”,天然纹路被人为刻上了密密麻麻、深奥晦涩的银色符文,构成一个复杂阵图,核心处有微光流转,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就是这里。”季尘压低声音,目光死死钉在那些银色符文上,试图解析其奥秘。
就在这时——
“呵呵,小友,故友重逢,何必这般偷偷摸摸?贫道可在此,恭候多时了。”
一个温和带笑、却让季尘浑身上下汗毛倒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季尘和萧燕然猛地转身,灵力瞬间轰然提至巅峰!只见身后不远处一块漂浮的碎块上,不知何时,已盘膝坐着一个中年道士。他身穿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戴竹冠,手持一柄破旧拂尘,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嘴角含笑,仙风道骨,人畜无害。
但季尘的瞳孔却在瞬间缩成了针尖!这张脸!这个声音!绝对见过!不是在刚才的记忆碎片里,而是在更早之前!在阳间!
电光石火间,一个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片段轰然炸开!刚得到“疯佛灵骨”不久,在乡间流浪摸索力量时,差点被伪装成土地庙的“七曜阁”低级祭坛吸干精气。是一个游方的老道士,看似随意地一脚踢翻香炉,破掉邪阵,救了他一命。那老道士还唏嘘着塞给他半个硬邦邦的馍,便飘然而去。那段无足轻重的插曲,他早已遗忘!
邋遢落魄的游方老道……与眼前端坐于宇宙坟场、在神尸上刻画符文、气息深不可测的道士……两张脸,缓缓重合!
“是……是你?!”季尘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老道士微微一笑,拂尘轻摆:“福生无量天尊。看来小友还记得贫道这点微末交情。一别经年,小友竟已能遨游星坟,身负‘彼佛’传承,实在让贫道……欣慰不已啊。”语气温和,仿佛真心为故人高兴。
但季尘的心,却一寸寸沉入冰窟。一个能在阳间随手破掉“七曜阁”阵法,又能在星辰坟场神尸上刻画符文,并预知他到来的人……绝非善类!
“你到底是什么人?”季尘声音冰冷,戒备如临大敌,“你早知我会得‘疯佛灵骨’?早知我会来?到底想干什么?”
老道士对季尘的敌意浑不在意,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先指了指季尘的胸口,再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巨大的、布满符文的神尸。
“贫道是谁,并不重要。”他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重要的是,小友你体内的‘钥匙’……与贫道身后这道‘锁’……”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季尘的灵魂:
“我们,是眼下这盘死局里,唯一能互相帮衬的……自己人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神尸胸膛上那片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无数道银色符文脱离阵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化作一道道闪烁着禁锢之力的能量锁链,无视空间的阻隔,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朝着惊骇欲绝的萧燕然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