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变量‘季尘’。亲眼看着,你的‘世界’,是如何被‘炼化’的。”
天穹之上,冰冷如铁的意志碾压而下,宣告着“七曜阁”之主的裁决。那并非神明,却掌握着比神明更残酷的权柄——掠夺存在本身!
萧燕然的身影,正被一道道由无数怨憎符号组成的灰黑锁链缠绕、抽离。她的血肉、气息、乃至她曾存在于天地间的痕迹,都在这“炼魂锁”下,化作最精纯的“本源精魄”,被贪婪地汲取向天穹那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熔铸而成的恐怖虚影。
“不——!”季尘目眦欲裂,嘶吼着扑向那正在被“抹除”的爱人。他撞上的不是墙壁,而是法则本身铸就的壁垒。一边是正在被“炼化”的祭品,一边是“正常”运转的世界,两者之间,是七曜阁设下的、不可逾越的“掠夺界域”。
“嗬…嗬…”季尘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淋漓,痛楚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体内奔腾的“疯意”如狂龙,却找不到可以撕咬的实体敌人。他能撼山碎岳,却连锁链上即将消散的一丝微光都无法触及!
秦素绫的“道心”之力化作飞蛾扑火,刚触及那灰黑锁链,便被蕴含的怨毒之力腐蚀成齑粉。她泪流满面,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神魂冲垮。
靖妖司的修士们,脸上的焦急与担忧迅速被茫然取代。
“指挥官…我们刚才…在支援谁?” “好像…很重要?但…想不起来了…”
他们的记忆,正被七曜阁的炼魂大阵无情“格式化”。
“住手!你这窃取天地的窃贼!”季尘仰天狂吼,猩红的“疯意”化作一道逆行的血色神矛,裹挟着破灭一切的意志,狠狠刺向天穹那模糊的星熔虚影!
虚影只是微微一“震”。
季尘那足以开天辟地的一击,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星熔虚影周身流转的灰黑漩涡悄无声息地吞噬、分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无效的挣扎。”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着上位者对蝼蚁的漠然,“变量‘季尘’,你的‘非逻辑’污染已被记录。但在‘净化’完成前,你没有资格输出‘绝望’。”
绝望?
没错,是深入骨髓,冻结神魂的绝望!第一次,季尘感到如此弱小,弱小到连守护身边之人的资格都被剥夺。力量、智谋、计策…在能直接掠夺“存在”的七曜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海中,一个念头,如同荒原上骤然燃起的野火,在他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荒山古庙,融入身体的“狗腿骨”…疯佛…疯佛!
佛的尽头是“渡”,是“慈悲”,是“救赎”。 而疯的本质,是“无视”,是“跳出”,是“万物皆空”!
“我明白了…”季尘仰望着天穹的星熔虚影,狂怒与癫狂如潮水般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悟”的、死寂般的平静。
“我无法从‘他’的掠夺中把你抢回来…” 他缓缓转身,面向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萧燕然,伸出手。 “…那我就为你,创造一个…他‘炼化’不了的‘无’!”
下一刻,季尘盘膝坐下,紧闭双眼。 他不再释放“疯意”的毁灭锋芒,而是反其道而行,将所有力量向内收敛!向内坍缩!
如果说,此前的“疯意”是刺破苍穹的剑,那么现在,他将这柄剑,连同他自己,一同熔化!不是铸成盾,不是筑成城,而是化作一片混沌的、无序的、无法被定义的“域”!
“以我之名,在此申明!” “此地,为‘我’!此地,为‘空’!” “因果纠缠,轮回不休,我自‘疯’中,立‘无’之地!” “我,季尘,在此…开‘疯佛净土’!”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光爆。 一抹极致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意义的灰,以季尘为中心,诡异地扩散开来。它没有摧毁任何事物,却像一层无法被理解的“概念”,覆盖了现实世界的“画布”。
在这片灰色“无”之领域展开的瞬间,缠绕萧燕然的灰黑炼魂锁链,猛地一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脚下几近消散的影子,重新凝实。她半透明的身体,疯狂地汲取着这片“无”域的气息,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周围靖妖司修士眸中的茫然,被巨大的震惊取代——他们又一次“记”起了萧燕然!那个英姿飒爽的指挥官!
季尘创造的,并非一个独立世界,而是一个短暂依附于现实、却又在法则层面“无序”和“空无”的庇护所!在这片“疯佛净土”中,七曜阁那基于“掠夺”和“炼化”的有序法则,被强行扭曲、变得无效!季尘以自身为“锚”,以“疯”为“墙”,将萧燕然的存在暂时“藏”进了法则的缝隙里!
“七曜阁”的“炼魂”指令,被这片“无”之域,彻底阻隔!
“…?”天穹之上的星熔虚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那冰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难以置信的“惊疑”:“…检测到未授权的‘法则紊乱’区域。特性…‘无序’、‘空无’?正在尝试…强制解析!”
“解析我?” 季尘猛地睁开眼,左眼是焚尽八荒的疯狂,右眼却是包容万物的死寂“空”。 “你,还不够格!”
他双手结印,大喝一声:“封!” 那片灰色的“疯佛净土”瞬间向内急剧收缩,将季尘和萧燕然两人,彻底包裹成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丈许方圆的、不断流转着混沌灰气的光球!
光球之内,萧燕然的身体迅速恢复正常,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又震惊地看着盘坐在她身前、脸色已如金纸的季尘。 “你…” “别说话。”季尘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维持这片‘无’,需要燃烧我的‘存在’本身。我…撑不了太久。”
光球之外,天穹的星熔虚影在数次尝试强行解析、侵入那灰色光球却如同击中幻影后,终于放弃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十息。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些许被冒犯的“杀意”和“玩味”的语调,响彻天地: “有趣的变量。你成功地…用一种‘疯’到极致的方式,污染了我的‘猎场’。” “但是,你的‘净土’,是燃烧你自身‘存在’构建的‘无’。它是一个暂时的‘茧’,更是一个催命的‘坟’。” “它不会被轻易炼化,但它会不断吸干你的‘存在’,直到你化为一缕连‘幽世’都无法收录的、真正的‘虚无’。” “现在,容器‘季尘’,我给你一个机会。” 星熔虚影缓缓抬起了“手”,指向了遥远的星空深邃之处,那里仿佛有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在旋转。 “想活下去,想保住她,就来‘归墟’找我。” “我会在‘万物归寂之地’——‘归墟炉’前,等你来亲手…终结这场‘掠夺’的游戏。” “或者,就带着你的‘净土’,和那个女人一起,慢慢地、寂寞地,在我‘遗忘’的角落里,化作真正的‘无’。”
话音落下,那巨大的星熔虚影轰然散去。笼罩着龙川城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消失。万法天罡阵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世界,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宏大、更绝望的追逐战,已然拉开序幕!
半空中,那枚灰色的光球缓缓落下。光球之内,季尘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落入了一个温暖而颤抖的怀抱。 他最后看到的,是萧燕然那张梨花带雨,却又燃起无尽决心的脸。 “我等你。”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泣腔,却字字铿锵,“无论你去‘归墟’还是‘地狱’…我都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