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目光落在墨族长布满老茧的手上时,指尖还残留着能量膜的微凉。方才那些关于机械虫族的叙述像一块沉甸甸的陨石,压得她胸口发闷,而“五级文明”这四个字,像藏在陨石裂缝里的星光,勾着她忍不住追问:“那个建造庇护所的五级文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往前凑了半步,眼底的探寻混着对宇宙未知的好奇,连声音都比刚才亮了些。
墨族长抬眼望了她片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一段沉埋太久的往事。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枚通体乌黑的手环,表面没有任何按钮,只有几道螺旋状的纹路,和立方体外壳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他用拇指按住纹路的交汇点,指尖的温度似乎唤醒了沉寂的金属,手环瞬间亮起一道淡紫色的光,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投影从手环顶端升腾而起,悬浮在两人面前的虚空里。
投影的光线很柔和,却足以将周围的能量膜映照得微微发亮。画面一开始,便是一片被战火撕裂的星空——背景是一颗正在坍缩的红色巨星,星体表面的耀斑像疯狂舞动的火蛇,将整片虚空染成诡异的橘红色。而在这片炼狱般的星空中,一支庞大的舰队正艰难抵抗:那些战舰通体呈银灰色,舰身流畅如利刃,舰首镶嵌着菱形的能量核心,每一次闪烁都能射出一道湛蓝的光束,光束划过虚空时,会留下长长的光痕,像在黑色丝绒上划开的裂痕。
可这样凌厉的攻击,在敌人面前却显得格外单薄。
因为机械虫族的兵群,实在太多了。
苏晴的呼吸瞬间顿住。那些兵族并非统一的形态,有的像节肢动物,覆盖着暗黑色的甲壳,甲壳上布满细小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都能射出绿色的能量弹;有的则像悬浮的金属球,表面布满尖刺,高速旋转着撞向战舰的护盾,碰撞的瞬间便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更有体型庞大的“母虫舰”,像一颗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星球,表面爬满密密麻麻的小型兵族,远远望去,竟像是一颗活着的、蠕动的金属星球。
它们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五级文明的舰队层层包裹,像潮水淹没礁石般,一点点吞噬着银灰色的战舰。苏晴甚至能看到一艘战舰的护盾被能量弹击穿,舰身瞬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内部的火光顺着裂口喷涌而出,几秒钟后便化作一团璀璨的火球,在星空中熄灭得无影无踪。
“这是五级文明撤离前的最后一战。”墨族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的舰队曾是仙女座星系的骄傲,却还是没能挡住机械虫族的潮水。”
画面突然一转,战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繁忙却混乱的星际港口——正是苏晴之前看到的那座,只是那时的港口还没有岁月的沧桑,合金框架泛着崭新的金属光泽,能量管道里流淌着明亮的紫色光流。港口的停泊架上停满了星舰,每一艘星舰的舱门都敞开着,无数身影正朝着星舰涌去——那是五级文明的平民。
苏晴眯起眼,试图看清那些平民的模样。投影的清晰度很高,足以让她捕捉到细节:他们的身形与人类相差较大,浑身覆盖灰色鳞片,瞳孔是淡蓝色的,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更引人注意的是,他们都拥有四只手臂。
平民的脸上满是慌乱,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扶着老人,还有人背着沉重的包裹,脚步踉跄却又带着一丝急切。星舰的内部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原本狭窄的通道里,能量膜凭空拉伸,形成一个个临时的舱室,淡白色的光膜将人群分隔开来,却挡不住他们眼底的恐惧。一艘星舰的舱门即将关闭时,一个小男孩突然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朝着港口的方向跑去,他的母亲在后面哭喊着追赶,却被涌动的人潮推得连连后退,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舱门合上,将母子俩隔在两个世界。
苏晴的心跟着揪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一个平民的脸上——那四只手臂、淡蓝色的瞳孔,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她猛地睁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下一秒,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巴纳德人!怎么会是他们?”
声音里的震惊太过明显,连墨族长都被她吓了一跳。他关掉投影,手环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能量波动。“你认识这个种族?”墨族长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底满是疑惑,“我们只知道他们是建造庇护所的五级文明,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会……”
“他们是巴纳德人啊,是我们蓝星的邻居!”苏晴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巴纳德星系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系之一,曾经我们蓝星的天文学家早就观测到那里有智慧生命存在。”她顿了顿,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回忆起曾经看到的内容,“不过他们的科技水平很低,连一级文明都算不上——我们当时观测到的影像里,他们还过着农耕生活,住着用植物纤维编织的房子,连最简单的飞行器都没有,怎么会是……怎么会是能建造这种立方体庇护所、拥有庞大舰队的五级文明?”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摇了摇头,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记忆里的细节不会骗人——那些巴纳德人的外貌特征,与投影里五级文明平民的模样一模一样,连耳尖上那道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一个荒谬却又充满吸引力的念头突然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猛地抬头看向墨族长,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墨族长,你看——我们人类和你们长得几乎一样,而巴纳德人又和这个五级文明的种族长得一模一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逃离仙女座星系的五级文明,有一批星舰在逃亡途中出了意外,落在了银河系的巴纳德星系?”
她往前凑了凑,语速放缓了些,却依旧难掩激动:“他们可能在降落时损坏了所有的高科技设备,失去了重建文明的能力,只能从头开始,慢慢退化回了原始的农耕生活。所以我们看到的巴纳德人,其实是五级文明的遗脉?”
墨族长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环上的纹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悬浮在虚空中央的类地行星,眼底带着一丝怅然:“五级文明离开仙女座,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岁月的沧桑,“那时机械虫族刚刚崛起,就已经占据了星系三分之一的星域,战火连天,很多文明的历史都在战争中被摧毁了。后来虫族越来越猖獗,整个仙女座星系几乎都成了它们的猎场,我们这些躲在庇护所里的遗民,更是连外界的消息都很难获取,很多往事早就成了谜团。”
他转过头,看着苏晴,眼底的黯然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认同:“不过你的猜测,是我听过最贴近事实的说法。”投影的光彻底消失了,虚空里只剩下类地行星反射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星尘,“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巴纳德人就是五级文明留在宇宙里的火种,也是我们这些遗民,与那段辉煌历史唯一的联系了。”
苏晴望着墨族长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的那块陨石轻了些。原来宇宙的浩瀚里,藏着这样多的巧合与羁绊——一颗遥远星系的五级文明,竟可能与蓝星的邻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们这些相隔百万光年的人,此刻正站在同一个立方体里,探寻着同一段被时光掩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