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放下手里的纸，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整。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把守在门外的通讯员叫了进来。
“去通知各营主官，一个时辰后，广场集合，开紧急军民大会。”
通讯员愣了一下，“是只通知军官，还是……”
“全城百姓都来。”林青说，“这次的事，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讲清楚。”
通讯员点头跑出去。
林青转身回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文件。这是昨晚赵刚送来的三个人活动轨迹对照图——王德发、周良、李文远。三条线，最后都指向西门那个茶水摊。
他把文件摊开，又从旁边拿起四块木板做的展板。上面贴着电讯室打印的原始信号记录、市集摊位登记表扫描件、修理组设备借用清单复印件，还有“李文远”住址核查结果。
这些就是证据。
他没打算藏着掖着。该亮出来的时候，就得亮。
半小时后，卫兵把展板抬走，送往广场高台两侧摆放。林青换上整洁军装，走出作战室。
外面阳光正足，街上人来人往。几个孩子蹲在路边玩弹珠，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推车经过。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但不一样。
他知道有些人已经不信了。食堂里传的话，巡逻队报的情况，还有昨夜炊事班加菜时没人动筷子的场面，都在说明一件事——人心开始动摇。
那就让所有人亲眼看看，真相是什么。
广场上很快聚满了人。
士兵列队站在前排，百姓站在后面，挤满了空地。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低头不语，还有几个老兵站在角落，眼神飘忽。
张将军也来了。他站在台下，看着林青走上高台。
全场安静下来。
林青站定，没有立刻说话。他等了几秒，才开口。
“有人说我要自立为王？”
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
“那我问你们一句——一个想当土皇帝的人，会把自己的粮食多加一个菜送到每个炊事班吗？”
人群微微动了一下。
他侧身一指左边第一块展板，“这个代号‘青鸾’，是三年前淘汰的老密码。我们现在用的系统早就换了。可就在昨天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人用一台老式发报机，从西门方向发出信号，内容是‘风起青鸾’。”
他顿了顿，“这台机器，型号是mt-3型，全军三年前统一报废。现在只有备用库房有两台。其中一台上周被借走，签字的是技术员王德发。”
底下有人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林青继续说：“这台机器不能远程启动，必须手动接线，还要连电源。也就是说，操作它的人，一定在现场。”
他又指向第二块展板，“这是市集西侧茶水摊的位置图。每天早上六点出现，收摊比别人晚一个小时。正好够完成一次短频发报。”
“摊主登记的名字是‘李文远’，住址写的是城东老街七号。我们查了，那房子去年就空了，房东不在城里。”
台下开始有人议论。
林青提高声音，“再看第三块展板。修理组副组长周良，上个月请了三天假，说回乡探亲。村里人说他根本没回去。而那台老机器的改装电路零件，审批人正是他。”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他们选在清晨发报，趁大家买茶喝水的时候，一句话传十句，十句变百句，最后就成了‘林青要造反’。”
“可笑的是，他们忘了——真正的命令，从来不用代号‘青鸾’！”
他说完，转身看向台下的张将军，“请张将军当场查验今日所有正式通令，哪一条用了这个代号？哪一个印章不是总部备案？”
张将军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公文夹，翻了几页，然后抬头，“今天发布的三条调度令，全部使用新密码系统，盖章编号与总部完全一致。无一例外。”
他合上文件，“我可以证明，林青同志未发布任何未经备案的指令。”
台下一片寂静。
林青接着说：“敌人不怕我们有枪，怕我们有信。他们散播谣言，就是想让我们自己乱起来。只要我们开始怀疑彼此，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穿这身军装，就只为一个目标：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再饿肚子，不再被人欺压！”
他说完，扫视全场。
没人说话。
几秒钟后，有个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拍了拍手。
一下，两下。
掌声慢慢响了起来。
先是零星，接着成片。士兵们站直身体，有人敬礼。百姓跟着鼓掌，有人喊出声。
“林副司令清白！我们信你！”
“这话我说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是个年轻士兵，脸涨得通红。
林青认出来，是北营的张勇。
他点点头，“你上来。”
张勇走上台，低着头。
林青问他：“你那天说了什么？”
“我说……你说你要脱离总部，不会跟着穷队伍耗下去。”他声音越来越小，“我是听别人说的，我没想那么多。”
林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说错了，但你敢认，就是好兵。回去好好训练，下次听清楚再开口。”
张勇猛地抬头，眼里有点湿。
全场肃然。
林青环顾四周，“凡是在不知情情况下传播消息的，一律不追究责任。我们要抓的是背后操纵者，不是听信谣言的兄弟。”
掌声再次响起。
比刚才更响。
张将军这时走上台，站到林青身边。
“林青同志以事实说话，以胸襟服人，是我军楷模。”他说，“从今往后，谁再敢无端猜忌战友，按军纪严惩！”
他说完，抬手敬礼。
台下士兵齐刷刷举手还礼。
百姓也纷纷点头致意。
林青看着眼前这一幕，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关过去了。
但他也知道，事情还没完。
赵刚这时从台下快步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他把纸递给林青，声音压得很低，“刚收到的消息。西门茶水摊的摊主，今天早上没出现。”
林青接过纸，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
“李文远”未按时出摊，摊位原地遗留一壶未开封的茶，壶底刻有“山字三组”字样。
他盯着那行字。
山字三组？
这不是他们系统的编号方式。
他抬头看向西门方向。
那边街道依旧热闹，商贩叫卖，行人穿梭。
但有一条街角，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正往这边张望。
那人看到林青的目光，立刻转身走进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