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出学堂，夜风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雨的手还握在他掌心里，暖的。他没说话，只是回握了一下。
回到军营时已经快十点。值班哨兵敬礼，他点头回应，脚步没停。本想去宿舍躺一会儿，可脑子里还是白天训练的事，还有小雨说的那句话——“你要是倒了，这个城怎么办？”
他拐了个弯，往作战室走。
灯亮着。桌上摊着云州城防图，几份巡逻记录叠在旁边。林青坐下，翻开最近三天的执勤表。王旅长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都是“夜间巡查西区”。
这不奇怪。西区靠近山口，历来是防务重点。但林青记得，前两天有士兵报告说看到王旅部的车半夜出城，说是去检查岗哨，可路线偏得很，绕到了废弃的关帝庙那边。
他正看着，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
赵刚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便衣的年轻人。那人脸色发白，手有点抖。
“林副司令，”赵刚压低声音，“老六回来了。他在城外盯了三天。”
林青抬头：“说。”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我亲眼看见王旅长的副官进了关帝庙。里面有人接头，穿的是土匪的黑褂子。他们交了一包东西，我看不清是什么，但出来的时候，副官手里多了个布袋，沉得很。”
林青没动：“人呢？”
“走了。车往北去了，应该是回营地。”
林青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一只歪脖子狼，底下一行小字：黑风寨。
“认得这个吗？”他问。
年轻人点头：“李坏的人身上都有。去年剿匪，我在死人身上见过。”
林青把铜牌放回桌上，手指点了点。
“王旅长最近调兵出城几次？”
赵刚翻本子：“七次。三次报备说是换防，两次说是演习，还有两次没登记。”
“枪械领用呢？”
“查过库房记录，少了十二支步枪，二十箱子弹。账面上写的是‘损耗’。”
林青冷笑一声。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想从内部瓦解队伍。但他没想到会是王旅长。这人资历老，打仗不行，捞好处很在行。之前就传过他私吞军饷的风声，可一直没证据。
现在证据来了。
“你确定看到交接？”林青问线人。
“看得真真的。我还偷偷跟了一段，他们在庙后头挖了个坑，埋了东西。我没敢靠太近，怕暴露。”
林青盯着地图上关帝庙的位置。那里离主路远，四周荒草高，确实适合做暗桩。
他转身对赵刚：“通知特队，今晚加训。就说我要抽查夜战反应。”
赵刚明白过来：“您是要引蛇出洞？”
“不是引。”林青摇头，“他已经出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继续动。”
赵刚皱眉：“万一他狗急跳墙？”
“那就看谁刀快。”林青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这几个是你信得过的？”
“都是跟我一起入伍的。”
“让他们轮班守通信室和弹药库。另外，把西区三号岗的岗哨换成我们的人。明早就说例行轮岗，别打草惊蛇。”
赵刚点头记下。
“还有，”林青顿了顿，“明天让后勤送一批新棉衣去王旅长那儿。就说天气转凉，慰问前线官兵。”
赵刚一愣：“搞什么名堂？”
“让他觉得一切正常。”林青看着窗外，“我们现在不能动他。一动，他背后的人就跑了。李坏能在山里躲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耳目灵。我们必须等他自己露底牌。”
线人听得紧张：“那……要不要先把他抓了？”
“抓了谁来通风报信？”林青笑了一下，“我们要让他以为计划顺利，然后——给他个惊喜。”
说完，他走到桌前，把那份巡逻记录撕成两半，扔进废纸篓。
“你们回去休息。赵刚留下。”
屋里只剩两人时，林青才开口：“你觉得王旅长图什么？”
赵刚想了想：“钱？权？他现在地位也不低了。”
“他觉得自己功劳不够。”林青靠着桌子，“上次庆功宴，所有人都夸我带兵有方，他坐在角落喝闷酒。这种人，最怕别人比他强。他要翻身，就得搞大事。”
“所以勾结土匪？”
“不止。”林青眼神冷下来，“他是想借李坏的手，制造混乱。到时候他再‘及时出手’，平定叛乱，立功受赏。说不定还能把我挤走。”
赵刚吸了口气：“这招够狠。”
“也够蠢。”林青拿起茶杯喝了口凉茶，“他不知道李坏这种人，从来不讲规矩。一旦进了城，谁能控制得住？”
“那我们怎么办？”
“顺水推舟。”林青放下杯子，“他要演，我们就陪他演。让他觉得万事俱备，只差一声枪响。等他真动手那天——我们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赵刚眼睛亮了：“您是说，反埋伏？”
“对。”林青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西城区，“李坏要进城，只能走三条路。北面山口窄，易守难攻；南面有河，夜里不好过；只有西边废庙那条野路最合适。他会选那儿。”
“咱们就在那儿设套？”
“不。”林青摇头，“我们在城里等他。他以为我们防外面，其实我们防的是里面。只要他的兵一动，我们的特队立刻封锁四个城门。他带来的土匪进得来，出不去。”
赵刚咧嘴笑了：“这局玩得大。”
“玩不大，压不住他。”林青看着赵刚，“记住，这事只有你知道。连小雨都不能提。”
赵刚收起笑：“明白。”
林青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这一天太长了。可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第二天一早，后勤车队就出发了。十二辆板车拉着棉衣、干粮和酒，打着“慰问前线将士”的旗号，直奔王旅长驻地。
中午时分，赵刚回来汇报：“东西送到了。王旅长很高兴，当众表扬了咱们体恤下属。还让人拍了照，说要登报宣传。”
林青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转着那枚铜牌。
“他演得挺像。”
下午三点，通信员送来一份电报。是省城司令部发来的，说近期有流窜武装可能靠近云州，请加强戒备。
林青看完，笑了笑。
他知道这是王旅长在做最后准备。借上级命令造势，一旦出事，他就能说是提前预警，立功赎罪。
晚上八点，特队全员集合。林青亲自到场。
“接下来几天，你们没有休息日。”他说，“任务代号‘清尘’。目标：守住城，抓住内鬼。行动听我一人指挥，任何人调动你们，都必须有我的亲笔手令。”
十二个人齐声应是。
林青把队长叫到一边：“今晚开始，每小时一次暗语联络。我在指挥部等消息。”
“要动手了吗？”
“快了。”林青望着远处王旅长营地的方向，“他快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