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还停在混沌眉心的伤口上，指尖能感觉到那抹幽蓝的光微微跳动，像是风里残存的一点火星。他没收回手，反而轻轻压了下去。
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体内某种东西彻底断了。
不是灵气，也不是妖力，而是一种连接——仿佛这头妖兽的命脉曾和某个更远的地方牵着线，现在线断了，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温在皮肉下缓缓冷却。
他慢慢抬头，声音很轻，却把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
“它死了。”
小雨靠在石壁边，手指还抓着衣角，听见这话，整个人一松，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她没哭出声，但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赵刚拄着刀站在原地，左腿一直在抖，听到林青的话，他咧了咧嘴，想笑，结果咳出一口血沫子。他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道：“老子还以为……这次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陈玄盘膝坐着，闭着眼睛调息，胸口起伏得很慢。他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句话是：“邪气散了。”
道士站在几步外，拂尘垂地，一直没说话。此刻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一道极淡的金痕闪了半秒，随即消失。他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洞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林青慢慢站直身体，膝盖发出一声闷响。他刚才那一跃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每动一下都像在撕肉扯筋。但他还是把法器从地上拔了出来，拄着往前走了两步。
混沌的尸体横在地上，庞大的躯体已经开始发灰，像是干涸的河床。妖核的位置裂开一个口子，蓝光还在，但越来越弱，像是一盏油快烧尽的灯。
林青蹲下身，伸手拨开那层破裂的皮肉。
里面的东西不像心脏，也不像内脏，倒像是某种结晶化的团块，表面布满裂纹，中间那点蓝光正一点点暗下去。他盯着看了几秒，确认没有反扑的迹象，才把手收回来。
“真的死了。”他说，“不会再动了。”
这句话像是开关，把所有人绷着的那根弦松开了。
小雨靠着墙滑坐在地，双手抱膝，把脸埋进胳膊里。她的肩膀开始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终于敢放松了。她之前一直咬着牙撑着，生怕自己一松劲，大家就都垮了。
赵刚把刀插进地面，双手撑着刀柄喘气。他的左腿从大腿到脚踝全是血，也不知道是旧伤裂了还是新伤。他低头看了看，骂了一句：“这破腿，真是废了。”
陈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了下去。药效来得慢，但他脸色总算没那么白了。他抬头看向林青：“你怎么样？”
林青摇头：“还能站。”
他确实还能站，就是站得不太稳。他扶着法器，一步一步走到小雨身边，蹲下来问：“你还好吗？”
小雨抬起头，眼睛红得厉害，嘴唇发干，声音沙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青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大，但小雨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她看着林青的脸，忽然发现他眼角有道新划痕，从眉尾斜到颧骨，血还没干。她伸手想去碰，又缩了回去。
“你受伤了。”她说。
“小伤。”林青站起身，环视一圈，“你们也都挂彩了。”
赵刚哼了一声：“谁没受伤？这玩意儿可不是纸糊的。”
陈玄苦笑：“要是纸糊的，咱们也不用打这么久。”
道士这时走了过来，站在林青旁边，目光落在混沌尸体上。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此物已死，但残魂未散，需尽快处理。”
林青点头：“我知道。”
他知道不能就这么走人。妖兽虽死，但它存在太久，沾染的怨气、煞气都还在，不妥善处置，迟早会生事。
但他现在动不了。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到了极限。小雨几乎脱力，赵刚站都站不稳，陈玄灵力枯竭，连画符的力气都没有。道士虽然状态稍好，但也明显耗损严重。
“先歇一会儿。”林青说，“等能动了再想办法。”
没人反对。
小雨靠着墙闭上眼，赵刚干脆坐了下来，背靠着岩壁，刀横在腿上。陈玄继续打坐，手指掐着某个诀印，试图恢复一点灵力。道士站在原地，拂尘轻轻摆动，像是在感应什么。
林青没坐下。
他走到混沌尸体前，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他拿着石头，轻轻放在妖兽眉心的伤口上。
“你为祸多年，杀人无数。”他说，“今日伏诛，是你的报应。魂归幽冥，再无轮回。”
话音落下，那点蓝光猛地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整个洞穴像是松了一口气。
林青转身，看向其他人。
“这一战，不是我一个人赢的。”他说，“是你们拼死相护，才有今天的结果。没有小雨引路，没有赵刚挡在前面，没有陈玄续阵，没有道士布通路……我早就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谢谢你们。”
没人说话。
小雨睁着眼，看着他。赵刚抬了抬头，咧了咧嘴。陈玄睁开眼，轻轻点头。道士依旧沉默，但拂尘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林青站在那里，看着同伴们一张张疲惫的脸，忽然觉得这场仗打得值。哪怕再重来一次，他也愿意这么打。
他走回中央，把法器插进地面，靠着它坐下。膝盖疼得厉害，胸口也闷，但他不想再撑着了。
“休息够了就告诉我。”他说，“接下来还有事要做。”
小雨轻轻嗯了一声。
赵刚闭上了眼。
陈玄继续调息。
道士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洞穴深处那片黑暗里。
林青靠在法器上，眼皮越来越沉。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但现在太累了，连睁眼都费劲。
就在他快要合上眼的时候，小雨忽然开口。
“林青。”
他勉强睁开眼。
“怎么了？”
小雨指着混沌尸体的方向，声音有点发抖：“它的……手，是不是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