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营帐门口，手指还搭在帘子边上。那只奇怪的脚印还在操场上，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他没让人去擦，也没下令封锁区域，只是让巡逻路线多绕了半圈。
他在等。
天快亮时，风停了。荣耀章贴在胸口，热度降了下来，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一直没散。他知道那东西走了，可不会走远。
他转身进帐，油灯已经灭了。蒲团上留下一圈汗渍，他自己都没察觉什么时候出的汗。修行册合着放在木匣里，锁得严实。他没再打开，只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符纸，用朱砂画了个“止”字，压在枕头底下。
刚坐下，外面传来马蹄声。
张作霖的亲兵来了，穿着整齐军装，手里捧着一套暗红色长袍。说是帅座亲自下令，今日全军庆功，点名要林青穿这身出席午时大会。
林青没接。
亲兵站着不敢动。他说：“我不适合站台。”
亲兵说：“张帅说了，您要是不去，全军士气就少了一半。”
林青看了眼胸前的荣耀章，轻轻点了下头。
衣服是特制的，肩上有银线绣的云纹，背后一个“林”字，不大，但阳光下能反光。换好后他走到水盆前照了照，脸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可当他抬头，几个路过帐篷的士兵看见他，立刻停下脚步，敬了个礼。
不是军礼，是抱拳。
一个老兵低声说：“是林先生。”
这话像扔进水里的石头，一圈圈传开。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营地都知道了——护法统御要露面了。
午时刚到，操场上锣鼓齐鸣。三千多人列成方阵，旗帜迎风招展。张作霖站在高台上，一身戎装，腰佩长刀。他抬手示意安静，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此战大捷！”他声音洪亮，“敌军溃退三百里，邪术尽破，我军伤亡不足百人！靠的是什么？”
没人回答。这是规矩。
“靠的是天时地利？”他问。
“不！”台下吼声如雷。
“靠的是枪炮精良？”
“不！”
张作霖顿了顿，转身看向林青站立的方向：“靠的是林青先生！以一人之力镇三军气运，破邪阵、斩阴灵、护将士魂魄！自今日起，林青为我军护法统御！凡扰其修行、违其号令者，视同叛军，杀无赦！”
话音落下，全场轰动。
士兵们齐刷刷跪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是整片整片倒下去。有人喊：“林先生保我平安！”有人磕头到地。一面写着“真英雄”的红布横幅被人举了起来，晃得刺眼。
林青站在侧台，脸上带着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笑。
可他的手一直按在袖子里。那里藏着一张刚画好的隐符，指尖一弹，符纸随风飘出，飞向营地西北角。
那是昨夜脚印消失的方向。
符纸飞得不高，贴着地面滑行，穿过粮仓、马厩、旧草棚，最后落在一堆干柴旁边。几秒后，它自己烧了起来，火苗很小，蓝中带灰，烧完连灰都没剩。
林青眉头动了一下。
对方学会了躲。
这种符不是用来攻击的，是测气场的。正常人走过不会触发，只有身上带阴气或练过邪术的人才会引燃。现在它烧了，说明那边确实有人，而且懂得规避灵力波动。
他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台上的讲话。
张作霖讲完，亲自走下来，把一枚铜牌交到他手里。牌子上刻着“护法统御”四个字，背面有军令印鉴。
“以后你的话，就是军令。”张作霖拍了拍他肩膀，“谁不服，冲我来。”
林青点头接过，收进怀里。
仪式结束，鼓乐不停。士兵们开始自由活动，有人喝酒，有人摔跤，还有人在空地上舞刀助兴。热闹得很。
林青借口透气，往营门方向走去。
路上碰到挑水的民夫。那人年纪不小，穿粗布衣，肩上担着两只木桶。林青看了眼地面，发现从进营到现在，一路都没留下湿痕。
桶是空的。
更奇怪的是，那人的脚步很稳，但肩膀没晃。正常挑水走路，扁担会跟着节奏上下颤，这个人却没有。
林青放慢脚步，等他走过身边时，指尖一抖，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贴上了对方衣角。
那人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进了伙房区。
林青拐进旁边的阴影处，闭眼凝神。那张符是他自制的追踪符，只要对方身上有异常气息，就会反馈一点震动。
不到半盏茶工夫，符纸传来轻微的阴冷感，像是冬天呼出的白气碰到皮肤。
方向指向镇外荒丘。
他睁开眼，嘴角扯了下。
来了不止一个。
这次的目标不是他，也不是营地。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某个时机。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远处庆祝的人群。笑声、鼓声、叫好声混在一起，所有人都以为战争结束了。
只有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摸了摸胸口的荣耀章，温度比刚才高了些。
这不是庆祝，是掩护。
那些人趁着所有人放松的时候回来了，混在百姓里，藏在杂役中，等着某一刻突然出手。
他转身往回走，经过主帐时停了一下。
门口守卫换了人，都是他信得过的班底。陈玄不在，应该是按昨晚的安排去布置预警符了。
他走进自己的修行帐，把铜牌放在桌上。灯光下，牌子反射出一道光，正好照在墙角的一张黄纸上。
那是昨天画失败的镇煞符，原本应该自燃报废，但现在纸面完好，连焦边都没有。
他拿起来看了看，符纹清晰，朱砂颜色也没变。
不对劲。
这张符明明有问题，按理说早就该失效。可它现在不仅没烧，反而吸收了一丝灵气。
他忽然想到什么，迅速翻开修行册，在最新一页写下三个字：**换替者**。
写完合上本子，他吹灭灯，盘腿坐下。
外面还在庆祝，但他已经不在状态里了。
他把灵力沉入丹田，一圈一圈运转，同时默念“守、正、持”三字诀。每念一遍，荣耀章就热一下，像是在回应。
第七次循环结束时，他忽然睁眼。
帐外，一个身影正从主道走过。
穿着民夫的衣服，但步态僵硬，右手垂得太直，像是控制不了关节。
林青没出声，只把手伸进袖中，捏住两张符纸。
那人走过修行帐五步后，突然停住。
然后缓缓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