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坐在桌前，手还握着玉符。
烛火在墙上投出他的影子，一动不动。
他刚说完那句话，心里反而松了。不是轻松，是把什么东西放下了。以前总想着要守住什么，怕自己不够强，怕辜负那些看他的人。现在他不想当英雄，也不想去证明什么。他就想弄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能不能用，怎么用。
玉符贴在掌心，温度还在，但不像之前那样冲人。他慢慢呼吸，把气往下沉，从鼻子进，嘴巴出。一次比一次慢。
第七次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点不一样。
那股热流没再往上顶，而是顺着他的真气走了一圈。从丹田出发，过腰背，上肩颈，最后停在胸口。位置和上次一样，但感觉变了。之前像有人拿锤子敲他骨头，现在像是有根线在轻轻拉。
他没动，继续让真气走。
一圈，两圈，三圈。
到第五圈时，热流开始跟着转。不是乱窜，是沿着某个方向绕。他闭着眼，却能在脑子里看到一条路。九个圈，一层套一层，最外面那个有裂缝。热流走到那里就卡一下，然后弹回来。
他忽然想到大堂里那块玉符上的纹路。
九圈云纹，外圈有裂。
原来不是装饰。
这是路线图。
他睁开眼，低头看手里的玉符。裂痕还是亮的，光很弱，一闪一闪，像在回应他刚才的感觉。
他没急着再试，而是把玉符放在桌上。起身去墙边拿笔。
卷轴是新的，昨天换的。他蘸了墨，在纸上画了个圆。然后在里面画第二圈，第三圈……一直到第九圈。最后在外围划了一道斜线，代表裂痕。
画完后退一步看。
和玉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指着第一圈的位置，小声说：“从这里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玉符震了一下。
不大，但能感觉到。
他坐回去，把手放上去。这次没催真气，只是等着。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热流又来了。还是从丹田起，还是走那条路。但他这次注意到了细节——每进一个圈，速度就慢一分。等到第九圈时，几乎像停住了一样。
然后它卡在裂痕处。
卡住之后没反弹，而是往下沉。
一直沉到他左手手腕。
那里有一道旧伤，几年前留下的。平时不疼，阴雨天会发酸。现在突然跳了一下。
他猛地醒悟。
这不是攻击术。
是压伤的法子。
把体内的问题引出来，一圈圈收进去，最后封在裂痕里。就像把脏东西打包，不让它乱跑。
难怪长老说“不是给你当武器的”。
这东西根本不是用来打人的。
是用来扛事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闭眼。
这一回，他主动把真气往玉符里送。不是硬灌，是轻轻推。像推一扇有点重的门。推一下，停一下。等到第三次推动时，玉符终于接上了。
热流开始走。
这一次是他带路，不是被拖着走。
七天后第一次记录。
他在卷轴边上写下：子时发热，持续三刻；午时波动，闪现画面。
第二天同样时间，他又记。
第三天，午时刚到，他正准备提笔，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不是真的黑，是脑子里闪过一幅图。
一个人站在火场中间，地上画着圈，手里结着印。风很大，衣服全湿了，但他没动。天上一道光落下来，打进地里。整个地面都在抖。
林青手一抖，笔掉在纸上。
墨点溅开。
他盯着那幅图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幻觉。
这是使用方法。
那人不是在放招，是在稳住阵脚。天雷下来，他得扛住，不然整个阵就崩了。所以他用身体当桩子，把力量导进地下。
而玉符的作用，就是帮他撑住这个过程。
他翻出前三天记下的片段，摊在地上。
拼在一起，刚好是那幅图的三个部分：第一步结印姿势，第二步天地感应，第三步引流入土。
缺的是口诀。
没有口诀，光有动作也没用。
他盘腿坐下，继续等。
晚上子时，他照常调息。
热流运转正常，走到第九圈时还是卡一下。这次他没让它弹回来，而是用真气轻轻压住，试着把它往裂痕深处推。
刚一用力，胸口就炸开一阵疼。
像是有把刀在里面搅。
他咬牙撑着，额头出汗。
三秒后放弃。
玉符震动几下，恢复平静。
他知道急不了。
这东西认主是一回事，真正能用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他改变方式。
不再强行引导，而是每天固定时间打坐，让身体适应热流的节奏。同时继续记录每一次波动的时间、方向、带来的感觉。
第五天，午时。
他在写今日记录，写着写着，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画了个符号。
像“卍”字，但拐弯更多。
画完那一瞬，玉符微微发烫。
他盯着那个符号看，隐约觉得在哪见过。
后来想起来，是小时候村里老道士画过的镇宅符底纹。
那天晚上，他梦到自己站在一片荒地上。脚下全是裂开的石头，远处冒烟。他蹲下摸地面，发现底下有东西在动。他把手按下去，立刻有一股力往上冲。他没躲，用力压住。
然后他听见一句话。
不是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
四个字：地脉安，守四方。
他醒了。
睁眼时天还没亮。
屋里漆黑，只有玉符躺在桌上，裂痕泛着微光。
他坐起来，走到桌前，拿起笔，在新纸上写下这八个字。
刚写完，玉符突然升温。
不是烫手那种热，是暖的，像晒过太阳的石头。
他把手放上去。
这一次，热流进来得很顺。
一路走到丹田，然后分成四股，分别压向四肢。最后回到胸口，稳稳停住。
他试着在心里默念“地脉安”。
体内真气自动动了起来，走的正是那九圈路线。
到第九圈时，裂痕处的热流不再卡住，而是缓缓渗进去，像水进沙地。
他知道成了。
这不是完整的术法，只是最基础的一层。但至少他摸到了门。
他把纸折好，塞进怀里。
然后重新坐回椅子，闭眼。
这一次他没再刻意控制呼吸，也没有强迫自己入定。他就坐着，让身体自然运转。
玉符安静地躺在桌上，光渐渐淡了。
屋外传来鸡叫。
第一天成功。
他没出声，也没动。
只是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两下。
轻得很。
像在回应什么。
第七天，他开始尝试结印。
按照梦里那个人的手势，先左手压右手，拇指交叉，其余四指伸直并拢。
刚摆好姿势，玉符就震了一下。
不大，但有反应。
他保持动作，慢慢把真气引到掌心。
三秒后，指尖发麻。
五秒后，地面轻微晃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
低头看脚边。
砖缝里原本卡着的一粒沙子，不见了。
应该是震进了地里。
他呼出一口气。
差得远，但确实在动。
他擦掉满手汗，继续练。
一天练三次，每次不超过十息。多了身体吃不住。
第十天，午时。
他正准备打坐，忽然感觉玉符比平时热。
不是从内部发热，是像被外面的东西加热。
他抬头看向窗。
阳光照进来一半，正好落在玉符上。
他愣了一下。
想起之前几天，每次波动都是在日头最高或者夜最深的时候。
难道这东西靠天时？
他记下来：日照最强时，宝物活性提升。
当晚子时，他特意没点灯。
黑暗中，玉符果然又有动静。
光从裂痕里透出来，照在对面墙上。
他盯着那道光看。
慢慢地，光里出现几个字。
歪歪扭扭，像小孩写的。
只存在了两秒，就没了。
他马上拿笔记下：子时见字，形似古篆，内容未清。
第二天他提前准备好纸笔。
午时再来一遍。
果然，阳光照到玉符那一刻，裂痕发光，墙上又显出字。
这次他看清了两个：
“镇”
“魂”
他心跳快了。
连起来，加上之前梦里的八个字。
《九霄镇魂诀·第一重：地脉安》。
名字出来了。
他把纸铺平，一笔一划抄下来。
抄完后，屋里安静了。
玉符不再发光，也不再震动。
像完成了某件事。
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
十天。
从差点被反噬致死，到现在能稳住第一重心法。
不算快，也不慢。
他知道自己能做到更多。
但他不急。
长老说过，“莫急通明，先求安稳。”
他现在明白了。
有些东西，必须一步一步来。
他吹灭蜡烛。
屋里黑了。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空着的椅子上。
他盘坐在地，双手放膝。
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地脉安。”
真气流动。
玉符微温。
地面无声下沉半寸。
他没睁眼。
也没停。
继续念。
一遍。
两遍。
三遍。
屋外树梢晃了一下。
叶子没响。
但树根周围的土，裂开一条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