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原地，山风从背后吹过来，衣角被掀得翻飞。他刚才看见的那抹红色，像一根线，把他心里绷了太久的弦猛地一扯。
他没再犹豫，转身朝山顶走。
山路不长，但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把过去那些躲闪的日子踩进土里。他想起九叔说的话，想起自己整夜坐在灯下不敢动弹的样子，也想起小雨送他玉簪那天，手心出汗，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到了山顶，他找了一块平石坐下，手伸进怀里，摸到了玉簪。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却让他觉得踏实。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小雨的脸。
不是她受伤时的惨白，也不是她离开时的沉默，而是她在桃树下笑的样子，是她踮脚帮他整理衣领的动作，是她明明害怕还坚持跟在他身后的背影。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说，不靠近，就能护住她。
可事实是，她早就站在他身边了，不管他逃多远，她都没真正离开。
他睁开眼，天边有云在散开，阳光洒下来，照在镇子上。炊烟升起，狗叫鸡鸣混在一起，那是他守的地方，也是她生活的地方。
“我不是她的盾。”他说出口，声音不大，但很稳，“我是想和她一起活着的人。”
这句话说完，心里压着的东西好像碎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是任务，不是责任，也不需要借口。他可以为全镇拼命，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玉簪重新别回内侧衣襟，紧贴胸口的位置。那里现在跳得很快，但他不怕。
他开始往下走。
脚步比上来时轻快，可越接近镇子，心跳越重。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一遍遍过要说的话。
“小雨，我……”
不行，太生硬。
“小雨，我想清楚了……”
还是不对。
“我喜欢你，以前不敢说，现在我不想再藏了。”
这句好一点，但他怕她听完只是点头，然后说一句“我知道”。
他想要的不是理解，是回应。
是她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告诉他——我也一样。
走到半山腰，他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树皮粗糙，他靠上去，深呼吸几次。手心有点湿，他擦了擦，握紧拳头。
“我不怕了。”他对自己说，“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又能怎么样？总比一辈子憋着强。”
他想起小时候练功，师父让他跳崖练轻功，站到边上腿抖得厉害，最后还是闭眼跳了。结果发现底下垫了草堆，摔得不疼。
现在的感觉差不多。明知道不会有事，可站在这一步前，还是慌。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听命行事的少年了。
他是林青，能扛刀杀鬼，也能对一个姑娘说真心话。
他继续往下走。
镇口的石桥出现在视线里，几个孩子在河边玩水，笑声传得很远。他记得小雨说过，她家后院有口井，夏天会在井边晾衣服，风吹起来，布巾飘着像旗子。
他拐进通往她家的小巷。
巷子窄，两边墙高，阳光照不到底。他放慢脚步，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有锅铲声，还有水倒进盆里的响动。
她在家。
他走到巷口最后一段路，停下。
院墙不高，能看到里面屋檐下的灯笼还没收，窗纸上有人影晃动。是个熟悉轮廓，正在低头做事。
是他等了太久的人。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玉簪还在。这个动作让他定了定神。
他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巷子尽头就是她家院门，木门关着，门缝透出一点光。他知道推开就能见到她，可脚底像生了根。
万一她不想听呢？
万一她觉得他这时候说这些不合适？
万一……她已经有了别人？
这些念头冒出来，他咬了下牙。
可马上又想到，如果这次不说，下次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邪教还在暗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不能再用“以后”骗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在笑。
有点傻，但真实。
“我就说一句。”他低声说，“只一句，剩下的让她来接。”
他终于走到院门前。
手抬起来，准备敲门。
指尖刚碰到木板，里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碗放下了。
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要开了。
他把手收回，屏住呼吸。
下一秒，门闩滑动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一条缝。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缝里。
是小雨。
她穿着那件红衣，头发松松挽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像是正要出门擦东西。
她看见他，愣了一下。
林青张了嘴，喉咙发干。
他想好的词全忘了。
只剩下一个名字。
“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