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熄灭的瞬间，林青就摸出了磷粉。
一点火星划过，微弱的光在潮湿的石梯上跳了一下。小雨抱着王虎的头，指节发白。她没说话，但肩膀一直在抖。
台阶往下延伸，越走越宽。空气变得干冷，脚底踩上去有种奇怪的回响，像是踏在空心的板子上。
“别回头。”林青走在最后，声音压得很低，“也别看两边。”
可已经晚了。
前方通道突然开阔，四面八方全是镜子。每一块都立得笔直，镜面泛着青灰的光，像结了一层霜。他们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在镜中来回晃动。
然后，画面变了。
左边那面镜子里，林青看见自己脑袋炸开，血和脑浆溅在墙上。他站在原地不动，可尸体还在往前走，手还握着铜钱剑。
右边的小雨被钉在镜壁上，四肢张开，胸口插着一把铁刺，嘴里不断涌出黑水。她睁着眼，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喊救命。
最中间的一面大镜，映出老孙趴在地上爬行，肠子拖了一路。他的脸撞到墙角，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真的。”林青咬牙，“是阵法在骗你们的眼睛。”
小雨死死抱住王虎，指甲掐进手臂里。王虎虽然昏迷，身体却开始抽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捂住他的耳朵。”林青说，“别让他听见那些声音。”
话刚说完，老孙突然停住了。
他盯着其中一面镜子，整个人僵在那里。镜中的他满脸血污，跪在地上抬手求饶，嘴里说着：“我错了……我不该背叛兄弟……”
“我不是他。”老孙喃喃道，“我还活着，我没死。”
“老孙！”林青厉声喝，“离那镜子远点！”
可老孙像是听不见。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手指碰到镜面时，镜中那只手猛地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人就没了。
镜面荡起一圈波纹，像水面被搅动，几秒后恢复如初。老孙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枚铜钱剑卡在镜框边缘，符纸微微颤动。
“不……”小雨声音发抖，“他被吞进去了？”
“还没死。”林青盯着那把剑，“剑封住了镜口，他还有救。”
他快速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贴在小雨背后和王虎身上。又撕下衣角沾了点口水，糊住王虎的耳朵。
“接下来你只听我说话。”他对小雨说，“闭眼也行，但必须跟紧我。”
小雨点头，一只手死死抓着他袖子。
四周的镜子开始转动，角度不断变化。他们的倒影被切割、重组，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手脚错位。每一面镜子里都在播放不同的死亡画面，循环不止。
头顶上方，那个沙漏虚影还在下沉。红色的沙已经掉了一大半。
时间不多了。
林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想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看得越多，越容易被骗；真正能信的，只有心里那一道光。”**
他调动体内真气，指尖在眉心画了个符印。
刹那间，一股热流冲上大脑。
左眼剧痛，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继续催动术法。
等他再睁开眼时，世界变了。
所有颜色都消失了，只剩下灰白两色。镜子还在，但它们的表面像蒙了一层雾。而在每一块镜子里，都有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那是真实的路，藏在倒影之中。
金手指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术法熟练度+10】
【破妄眼·激活】
“找到了。”林青低声说。
“我们要怎么走？”
“倒着走。”他说，“所有人转身，背对前面，往后退。”
小雨愣住：“往后退？可后面是……”
“后面才是生路。”林青打断她，“这阵法靠的是眼睛骗脑子。我们往前看的时候，看到的是假的出口；只有倒着走，才能踩中真正的路径。”
他把铜钱剑拔下来，咬破手指，在剑柄上画了个镇魂符。剑身立刻泛起一层淡光。
“我断后。”他说，“你背着王虎，一步步往后挪。我说停，你就停。”
小雨咬牙，调整姿势，把王虎扛上肩。她转过身，背对着前方黑暗，开始后退。
第一步落下，地面没有异动。
第二步，镜子里的画面突然静止了一瞬。
第三步，一道裂缝在某面镜中出现，随即愈合。
林青紧跟着后退，剑尖划地，留下一道浅痕。他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倒影里的细线，确保队伍没偏移轨迹。
走到第七步时，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林青，你逃不掉。”
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每一个镜面同时开口，叠加在一起，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小雨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别理它！”林青吼，“继续退！”
她稳住身形，继续后退。
第九步完成，整条通道猛然震动。镜子疯狂旋转，反射出的影像乱成一团。有些镜面甚至开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边框往下流。
林青知道这是阵法在反抗。
“快了。”他咬牙，“再走五步，就能出去。”
第十步。
一面镜子突然炸裂，碎片飞溅。林青抬手挡了一下，脸颊被划出血口。
第十一步。
另一面镜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直扑小雨后颈。林青甩出一张符，贴在镜面上，轰地一声爆出火光，那只手缩了回去。
第十二步。
王虎在她背上剧烈扭动，喉咙里发出怪叫。小雨差点扛不住，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撑住！”林青伸手托住王虎腿弯，帮她分担重量，“只剩最后两步！”
第十三步。
空中沙漏的红沙只剩下三分之一。
第十四步。
所有镜子同时发出嗡鸣，像是某种机关即将启动。
林青额头冒汗，左眼越来越疼，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破妄眼撑不了多久了。
“最后一步！”他喊，“准备跨出去！”
小雨深吸一口气，往后一退。
脚落下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他们穿出来了。
通道恢复了普通石壁的模样，镜子全都不见了。前方是一段倾斜向上的坡道，尽头有微弱紫光浮动。
林青瘫坐在地，喘着粗气。他抬手摸了摸左眼，指尖沾到血。
小雨靠着墙坐下，王虎滚到一边，嘴角还在流黑水。她的手一直没松开林青的袖子，直到现在才慢慢放开。
“老孙……”她抬头看他，“还能救回来吗？”
林青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剑。剑刃上有一道新裂痕，是从镜阵里带出来的。
刚才最后一步，他明明记得脚下踩的是实路。
可为什么，鞋底沾上了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