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停留在“某医疗科技公司cto”那条。他刚挂掉一个长达四十分钟的语音会议，对方语气急切，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在抢时间。他没觉得累，反而有点兴奋。这种节奏他熟悉——有人开始动了，说明路是对的。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楼下的园区小路上零星走过几个学生，手里拎着外卖袋。门被敲了两下，助理小林探头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表情不太轻松。
“陈哥，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她走进来，把纸放在桌上，“我下午联系省二院信息科王主任的时候，顺口问了句最近有没有新系统接入的消息。他说……宏瑞智能、康联数据和深瞳科技正在搞联合项目，做的东西，跟咱们几乎一模一样。”
当小林说出宏瑞、康联、深瞳正在搞联合项目，做的东西跟他们几乎一模一样时，陈砚舟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但他迅速深吸一口气，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们怎么说的？”他问。
“王主任说，深瞳上周去他们医院推系统，被拒了。当时对方就撂了句话：‘换条路也能打进基层’。”小林顿了顿，“而且有人看到这三家公司的代表一起出现在市卫健委的外围会场，茶歇时间聊得很熟。”
陈砚舟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白板前，一把抓起黑笔，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在白板左侧用力画下一个箭头，笔锋凌厉，标上“技术验证”，又在中间重重写下“试点运行”，右侧则是“规模化推广”，字迹几乎要穿透白板。“我们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如炬，“先做出成果，再不断优化，最后推向市场。可现在呢，那些家伙已经在终点线那边等着我们了！”
“他们不想跟我们比谁做得准，”陈砚舟慢慢开口，“他们想比谁铺得快。”
小林点头：“如果他们用低价捆绑设备销售，或者直接送系统换长期维护合同，很多基层医院肯定会选他们。毕竟人家是一起上的，资源能互相补。”
陈砚舟合上笔帽，靠进椅背。他没说话，但脑子里已经开始算时间。宏瑞有钱，康联有渠道，深瞳有算法团队。这三家要是真联手，不是冲着技术来的，是冲着市场来的。他们不打算赢在实验室，他们想赢在签合同的速度上。
他打开系统界面。任务栏一闪，跳出一行字：“检测到行业竞争态势变化，建议优先拓展市场验证渠道。”没有奖励提示，也没有倒计时，就是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系统不会主动出声，除非情况变了。
“不只是加快。”陈砚舟在白板中央画了个叉，“我们现在得双线走。技术继续优化，但市场这边，明天就得动起来。”
他转过身：“明天早上九点，召集市场组所有人开会。我要知道每一家目标医院的真实采购意愿，谁说了算，决策周期多长，最怕什么风险。这不是写报告，是要听他们没说出口的话。”
小林记下要点，犹豫了一下：“那技术团队那边……要不要调整节奏？比如先把准确率提升放一放？”
“不。”陈砚舟摇头，“准确率还得提，93%不够，要到95%，甚至96%。但我们现在不能只靠技术说话了。我们的优势从来不是第一个做，而是第一个让医生愿意用。”
小林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陈砚舟叫住她，“你刚才说消息是王主任告诉你的？”
“对，他是我表舅的同学，平时关系还行，这种事一般不会乱讲。”
“那就再打个电话。”陈砚舟说，“问他有没有听说具体上线时间，还有，这三家公司有没有找过其他医院谈合作。越细越好。”
小林应了一声，开门离开。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陈砚舟站在白板前，盯着那条被划断的推进路径。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按原来的步子走了。以前是解决问题，现在是抢地盘。谁先让医生用上，谁就成了标准。
他翻开笔记本，在蓝笔区写下新的一行：
“启动全面市场调研，覆盖二十家重点目标医院。”
红笔圈住“重点”两个字，下面加了一句：“查清每家医院的预算审批流程和关键决策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教授发来的消息：“今天那个cto找我打听你的情况，问得很细。”
陈砚舟回了一条：“正常，大家都在看。”
发完这条，他把手机扣在桌上，重新看向白板。原本的技术路线图已经被他用红笔从中间撕开，左边标上“持续投入”，右边写上“加速落地”。
他坐回椅子，打开电脑，调出项目进度表。原本安排在两个月后的市场推广阶段，被他直接往前挪了一个月。配套的资源分配、人员调度、试点医院沟通计划，全部需要重排。
正修改着，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周强。
“砚舟，你在学校不？我在东门，带了两杯奶茶，上来坐会儿？”
“上来吧。”陈砚舟说，“正好有事找你。”
五分钟后，周强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杯饮料，肩膀上搭着运动包，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打完球。
“咋了这是，大晚上的还不走？”他把一杯递过来，“少糖，加布丁，你老样子。”
陈砚舟接过，没喝：“宏瑞、康联、深瞳，这三家你知道不？”
周强一愣：“地产那个宏瑞？”
“做AI医疗系统的宏瑞。”
“哦……听说过，不是挺大的公司吗？怎么了？”
“他们联手了，搞了个新项目，跟我们做的差不多。”
周强眉毛一扬：“那不是要抢你饭碗？”
“还没到抢饭碗的地步。”陈砚舟说，“但他们要是先铺开，后面我们就被动了。”
周强一屁股坐下，拍了下桌子：“那你还在这坐着？赶紧找人啊！我认识好几个在社区医院干护工的哥们，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陈砚舟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去打听，但我需要你帮忙组织人手。接下来我们要跑医院，做实地走访，了解真实使用情况。你能不能拉几个靠谱的人，组成临时调研队？”
“这简单！”周强立刻说，“体校那帮兄弟闲着也是闲着，跑腿、拍照、记录都行。你要多少人？”
“先十个人，能随时出发，最好明天就能开始。”
“包在我身上！”周强掏出手机就开始翻通讯录，“我这就喊人。”
陈砚舟点点头，低头在本子上记下“调研人力：周强负责”。蓝笔写完，红笔又补了一句：“首日目标：五家医院现场走访。”
周强打完电话，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不是想到。”陈砚舟说，“是知道一定会来。我们做得出来，别人也看得懂。晚动手的才会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两条路一起走。”陈砚舟指着白板，“一边继续优化系统，另一边，马上摸清市场底细。谁先拿到真实反馈，谁就能定规则。”
周强听得直点头：“听着就带劲。比打球刺激多了。”
他喝了口奶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赵宇昨天还问我你最近忙不忙，说想找你聊聊。”
“他想聊什么？”
“没说，就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
陈砚舟沉默两秒。赵宇这个时候找他，大概率不是叙旧。要么是听到风声想探底，要么是想提前站队。
“等这波事落定了再说。”他说，“现在没空应付闲棋。”
周强笑了：“你还真是，一点多余动作都不做。”
陈砚舟没笑，只是把奶茶放在一边，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项目计划表已经改得面目全非。旧的时间线被删除，新的节点一个个跳出来。
他拨通下一个电话，声音平稳：“小林，明天八点前，把所有目标医院的联系方式和对接人整理出来。另外，准备一份简版方案介绍，我要带着去现场谈。”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他挂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四十三分。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桌角的一张纸。那是刚才小林留下的行业简报，边角微微卷起，像一张被掀开的牌。
他知道，牌局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