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卡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逐渐变换。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到康和门诊部后可能遇到的场景和应对策略,直到车到达目的地附近,他才睁开眼睛,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天刚亮,陈砚舟便来到了康和门诊部附近,看到铁门后,他停下脚步,靠在墙边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昨晚写好的备忘录。他一条条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
六点二十分,第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刷卡进门。陈砚舟跟上去,在前台登记时说自己是市卫健委派来支援基层医疗信息化的技术志愿者。前台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盖了个章,递过一张临时门卡。
“二楼机房在走廊尽头,左转。”
他点头,往里走。路过候诊区时,听见打印机咔咔响个不停。一个年轻护士正使劲拽卡住的纸张,脸都憋红了。
陈砚舟走过去:“我看看。”
他拆开进纸口,轻轻一拉,纸带出来了。然后把托盘重新装好,按了重启键。打印机开始正常出票。
“谢谢啊。”护士松了口气,“这机器老毛病了,修它得等外包公司下周来。”
“小问题。”他说完就走了,没留名字。
但他知道,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七点整,机房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拎着保温杯走出来,袖子上沾着油渍。陈砚舟认出这是张立峰——之前查资料时看到过他的履历照片。他没主动打招呼,而是掏出手机假装回消息,眼角却一直留意对方的动作。
张立峰进了办公室,门没关严。陈砚舟路过时瞥见里面贴满了便签,电脑屏幕开着,显示的是财务报表。
他记下了位置。
八点半,候诊区人多了起来,嘈杂声、咳嗽声交织在一起。椅子上坐满了等待看病的患者,有的眉头紧锁,不停地看手表;有的则和旁边的家人小声交谈,脸上带着焦虑。陈砚舟坐在角落长椅上,周围的环境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解决问题的决心。 他连上wi-Fi,打开一个扫描工具。不到三分钟,他就发现了门诊内网的漏洞:pAcS影像系统的远程访问端口竟然开着,而且用的是默认密码。
他起身走到护士站,把手机递过去:“你们这套系统能远程调片子?”
护士点头:“可以,但很少用。”
“那现在有人能随便登录。”他指着截图,“患者编号、检查时间全都能看到。要是被人拿去干坏事,责任算谁的?”
护士脸色变了,立刻打电话给It负责人。
十分钟后,张立峰亲自下来了。他站在陈砚舟面前,眉头拧着:“你说你是卫健委来的?哪个部门?”
“信息科临时抽调。”陈砚舟语气平静,“今天一共来了三个点,你们是第二站。刚才顺手扫了一下网络环境,发现问题就说了。”
“你懂这些?”
“不然呢?”他反问,“等着哪天数据被拖库才管?”
张立峰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对护士说:“带他上去看看。”
机房不大,设备老旧。一台服务器风扇嗡嗡响,另一台显示器黑着。
“这台闲置的能让我试试吗?”陈砚舟指了指黑屏那台。
“你准备怎么修?”
“不用换硬件。”他拔下U盘插上,“打个补丁就行,五分钟。”
张立峰抱臂站着,没说话。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眼神紧紧盯着屏幕。每一个命令的输入,他都反复确认,生怕出现一点差错。当屏幕终于亮起,桌面恢复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又改了默认账户权限,关闭了外网访问端口,最后生成一份安全日志发到张立峰邮箱。
“做完。”
张立峰翻着邮件里的操作记录,表情缓了些:“你不是学生吧?”
“江川大学经济系。”他坦然回答,“但技术活儿自学的。”
“经济系修服务器?”
“系统学得好,逻辑差不了。”他笑了笑,“再说,医院不也是经营单位?”
这句话让张立峰多看了他两眼。
中午前,陈砚舟被请进了办公室。
“你上午做的事,比那个外包公司半年干的都实在。”张立峰倒了杯茶推过来,“但他们签了合同,我们没法随便换人。”
“我不抢生意。”陈砚舟摇头,“但我有个项目,想找你们合作。”
“又是学生团队那一套?”张立峰冷笑,“上周还有个什么AI诊断的,说要投百万设备,结果收了两万预付款人就不见了。”
“我不是来要钱的。”他说,“我是来给你们免费装一套辅助诊断系统。”
张立峰愣住:“那你图什么?”
当张立峰说出‘我可以试三个月’时,陈砚舟心中一阵狂喜,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要的也不是钱。”陈砚舟打开笔记本,“我要的是脱敏后的特征数据,比如肺结节密度分布、病灶边缘规则度这类统计值。原始图像留在你们服务器,一分不带走。”
“听起来像变相拿数据。”
“您可以随时停用。”他继续说,“而且我们每个月会给贵科室出一份诊断质量评估报告,帮你们发现漏诊风险点。这不是交易,是互助。”
张立峰沉默了一会儿:“万一出了事,谁担责?”
“双盲机制。”陈砚舟调出方案图,“医生先标记结果,AI再给出建议,两者互不干扰。所有分析都在本地完成,不出院区。如果真有误诊,责任还是在医生,系统只是参考。”
“你要真能做到这点……”张立峰慢慢开口,“我可以试三个月。”
“还有一个条件。”陈砚舟补充,“允许我们接入一条加密数据流,只传特征值,每小时一次。”
张立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停下来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医院?非挑我们这种小地方?”
“大医院走流程要三个月。”他说,“我现在等不起。而你们,更需要提升效率。”
“你也知道我们被骗过?”
“我知道。”陈砚舟合上电脑,“所以我没提合作,先修了台机器。”
张立峰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会选时机。”
下午两点,系统开始部署。
陈砚舟小心翼翼地将主程序拷贝到内网服务器,设置自动更新通道时,他反复检查参数,确保数据传输的稳定性。配置数据提取模块时,他对着文档逐一核对限定输出字段,眼神中透露出专注和坚定。 三点十七分,第一条测试数据成功上传。后台显示特征值接收正常,模型训练队列自动加入新样本。
“成了。”他轻声说。
张立峰凑过来看屏幕:“就这么简单?”
“简单是因为没绕弯路。”陈砚舟点了刷新,“您看,现在系统已经开始学习你们的影像风格了。两周后,它就能给出初步建议。”
“我要是反悔呢?”
“随时断开就行。”他指着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按钮,“一键关停,所有记录清空。”
张立峰没再说话,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喝点水吧。”
陈砚舟接过,拧开喝了一口。瓶身有点凉,但他没觉得不舒服。
四点十四分,他收到AI公司cEo的消息:“数据流收到了。第一批样本质量不错。”
他回复:“合作已落地,后续按计划推进。”
放下手机,他在笔记本上划掉“数据瓶颈”这一条。蓝笔在旁边写下四个字:闭环启动。
然后打开通讯软件,新建群组,拉入技术团队三人,附言:今晚八点线上会议,同步康和门诊部对接细节。
张立峰这时走进来:“晚上吃饭不?请你吃顿便饭,算感谢。”
“改天吧。”他收拾背包,“今晚还得开会。”
“行。”张立峰拍拍他肩膀,“你这人,做事稳当。”
陈砚舟笑了笑,背起包往外走。走到楼梯口,又停下。
他回头问:“你们这儿有没有其他门诊也搞智慧医疗?”
“附近两家社区医院,设备比我们还旧。”张立峰靠着门框,“怎么,还想接着干?”
陈砚舟没回答,只是把蓝笔帽拧紧,插回口袋。
他迈步下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响起。
二楼灯光忽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