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陈砚舟正把对讲机放回调度台。那条新闻推送像块烧红的铁片,烫得他指尖一缩——《江川地标突发火灾?现场浓烟滚滚》。
他没点开,直接翻出后台监控时间轴,拖动到五分十二秒前。画面里b2层空荡荡的,升降机停在半空,工人蹲着抽烟,头顶粉尘缓缓飘落。烟感系统无报警,温控曲线平稳,连个火花都没有。
“假的。”他低声说,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不到两分钟,指挥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网络部的小陈冲进来,手里抱着平板,额角挂着汗珠,说话有点打结:“陈总……热搜第七!‘江川综合体安全隐患’上了热榜,评论区炸了,全是‘早就该查’‘这种楼也敢开业’这种话,转发量三分钟翻了一倍!”
陈砚舟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急着回应。他重新点亮手机,点进话题页,手指快速滑动评论区。三十条、五十条、一百条——语气激烈,用词雷同,像是同一双手敲出来的。
“注册时间呢?”他问。
小陈赶紧调数据:“七成账号是最近三个月注册的,绑定手机号多数是虚拟号段,Ip分布集中在城东数据中心那边。”
陈砚舟嘴角往下压了半寸,翻开笔记本,蓝笔在纸上划出三个字:**吴振海**。
“去查这些账号的请求节点,重点盯‘江川视界文化’常用的cdN出口。”他合上本子,“我要知道他们从哪个服务器发的炮。”
小陈愣了一下:“您确定是……他们?”
“不是确定。”陈砚舟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是这帮人干坏事有个习惯——喜欢用群众口吻骂自己不懂法。可真老百姓哪会一上来就提‘消防验收流程漏洞’?那是律师才会咬的词。”
小陈脸一红,低头猛敲平板。
十分钟后,技术组传来消息:三十个高活跃账号的流量全部经过一个中转节点,注册主体是吴振海名下控股的“江川视界文化传媒”,服务器集群位于经开区产业园b3栋。
“截图存证,日志封存。”陈砚舟拨通电话,“赵宇。”
“哎哟,大半夜的,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我擦屁股?”赵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旗下公关公司,十分钟内给我一份应对方案。”陈砚舟直奔主题,“标题就叫《关于近期网络谣言的严正声明》,内容要带检测报告、整改视频、消防队长签字画押的画面。预算不限,但必须快。”
赵宇沉默两秒:“你被人黑了?”
“热搜第七,说我们昨晚爆炸了。”陈砚舟瞥了眼还在刷屏的评论区,“可惜火没点着,灰倒是扬得挺高。”
“哈!”赵宇笑出声,“老吴这招都用八百回了,净找些水军装民意。行,交给我,半小时出稿,按你的风格来——不躲不闪,正面刚。”
电话挂断,陈砚舟转向宣传组:“做视频。把昨晚拆除吊顶、更换材料的过程剪进去,加上实时监控画面,再把消防队的检测单拍清楚。标题就写:‘我们不怕查,欢迎随时看’。”
有人小声嘀咕:“可……光发声明,热度压不住啊。”
“那就加码。”陈砚舟站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指着b2层的监控画面,“开通24小时安全直播。摄像头直连现场,画面上叠加温度、烟感、电压数据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现在每一秒都在干什么。”
“直播?万一……出问题呢?”小陈声音有点抖。
“问题早出了。”陈砚舟盯着不断跳动的评论数,“现在是要让所有人看清,到底是谁在造谣。”
命令传下去后,整个指挥中心像被踩了油门。宣传组紧急调素材,技术组架设推流服务器,安保人员重新检查摄像头角度。二十分钟后,官方账号弹出一条动态:【即刻起,江川综合体b2施工区开启24小时安全直播,全程公开,接受监督】。
直播刚上线,弹幕先是冷清,接着涌进一堆“真的假的”“等反转”“上次直播翻车还记得吗”。但当画面里出现堆成小山的废弃板材,背景音传来工人喊“下一块”的吆喝时,节奏变了。
有人截图发帖:“这废料堆得比我家客厅还高,真要偷工减料,得贪多少钱?”
另一人跟评:“我朋友在装修公司上班,说Fb-309市场价三千八一吨,他们换了整整十七车,光材料费就六百万往上,谁干这种赔本买卖?”
更有人翻出消防队出具的复查合格单,打上红圈:“看看,盖章时间是今早六点十七,比那篇谣言早四小时。谁在睁眼说瞎话?”
舆论风向开始松动。
四十分钟后,赵宇团队的公关文案上线。标题简洁有力:《质疑不可怕,撒谎才可耻》。正文列了三条:第一,火灾纯属捏造;第二,隐患已主动排查整改;第三,所有过程均有录像为证。末尾附上举报通道链接,写着:“欢迎提供真实线索,一经核实,奖励五万。”
这条微博三分钟内转发破万,话题#江川综合体24小时安全直播#冲上热搜第三,原负面话题滑出前十。
小陈盯着数据曲线,声音发颤:“陈总……掉下去了,‘安全隐患’掉到第十九了!”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拿起蓝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舆论如潮,唯有透明是锚**。
他刚合上本子,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赵宇发来的微信:【老吴那边炸锅了,他投的水军公司刚删了一批账号,估计是怕被顺藤摸瓜】。
陈砚舟回了个“嗯”,抬头看向大屏幕。直播画面里,一名工人正拆下最后一根龙骨,扛着走向废料区。他的工服背后印着“江川建设”四个字,在顶灯下反着微光。
这时,小陈忽然凑近:“陈总,有个异常情况……刚才有几个Ip试图入侵直播流,攻击源还是那个cdN节点,但手法更隐蔽了,像是想插播伪造画面。”
陈砚舟眼神一沉:“截下来没有?”
“截到了一段测试信号,大概三秒,内容是……模拟火灾场景。”
“保存证据,原封不动。”他拨通内线,“通知法务组,准备向网信办提交恶意攻击备案材料。另外,把这段测试信号单独剪出来,打上‘某公司试图伪造火灾画面’的标题,发到抖音和快手。”
“现在就发?”
“对。”陈砚舟看着屏幕上工人扛着龙骨走远的背影,“让他们看看,有些人不想让我们活,比谁都着急。”
十分钟后,新视频上线。标题直白:【有人想让我们“着火”】。画面只有三秒:浓烟特效突然覆盖施工现场,随即被系统拦截提示覆盖。评论区瞬间沸腾。
“好家伙,连剧本都写好了?”
“这操作太low了,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建议查查这个Ip,背后是谁在演双簧?”
热搜排名继续下滑,负面话题彻底失势。
陈砚舟终于松了口气,拧开一瓶水。他刚喝了一口,小陈又跑过来,声音压低:“陈总,刚发现……有五个水军头目号正在私聊大V,想买转发压热搜,报价出到一万一条。”
陈砚舟放下水瓶,笑了:“让他们买。”
“啊?”
“买得越多,越证明心虚。”他打开手机备忘录,敲下一行新任务,“等他们交易记录齐了,打包发给市场监管局。顺便告诉赵宇,明天开个媒体通气会,就说我们发现了‘新型网络碰瓷’模式,愿意分享打击经验。”
小陈瞪大眼睛:“您这是要反杀成行业标杆?”
“不是反杀。”陈砚舟把手机扣在桌上,“是让他们知道,泼脏水之前,得先看看自己脚上有没有泥。”
指挥中心灯光通明,大屏幕上直播数据稳定上升。弹幕里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这直播能看一个月不腻”,还有人问“以后能不能开放其他区域”。
陈砚舟站在屏幕前,蓝笔在本子边缘画了个箭头,指向刚记下的词:**信任成本**。
他正要写下备注,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跳出。
是吴振海的私人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