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像谁往天上撒了一把碎石。
陈砚舟站在主控室，耳机里传来宣传组的汇报：“直播已提前十分钟开启，主持人刚念完‘风雨无阻的城市新地标’。”
他看了眼时间，d-0 9:50，正好是气象台预测的阵雨起点。监控画面中，红毯区域空无一人，嘉宾正通过地下连廊有序入场。航拍镜头从低空掠过，稳稳对准了主舞台上方缓缓升起的LEd穹顶——那上面正播放着预录的VcR，一群孩子在商场中庭放飞纸飞机的画面被慢放，背景音是轻快的钢琴曲。
“分流做得不错。”他对着麦克风说，“让保洁绕开东侧通道，别和引导员撞线。”
话音未落，安保频道突然响起：“c区入口客流激增，外围排队已延伸至步行街拐角。”
陈砚舟盯着平板上的热力图，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紧锁。他知道，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控的后果，尤其是吴振海这样的对手正虎视眈眈。
“启动三级导流。”他翻出平板调出热力图，“通知商场App推送开业礼包，前五千名扫码用户可兑换限定款盲盒。”
助理愣了一下：“可盲盒还没到货……”
“那就改成‘凭码优先体验智能导览车’。”他头也不抬，“先让人进来，再想办法填内容。”
十分钟后，第一批顾客涌入中庭。灯光全开，空气里飘着现烤面包和咖啡豆的香气。孩子们追着会跳舞的机器人跑，年轻人举着手机到处找打卡点。一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垂直绿植墙前拍照，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旁边导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陈砚舟盯着这一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等导购扶人起身时，他已经拨通工程组电话：“所有地砖接缝处加做防滑处理，今晚必须完成。另外，查一下那个女孩踩的是哪块砖，拍照存档。”
“至于吗？”助理小声嘀咕。
“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他合上平板，“是有人摔了，吴振海明天就能发新闻说我们‘为拍照牺牲安全’。你信不信？”
正说着，宣传组紧急来电：“某短视频平台有博主上传剪辑片段，标题叫‘万人挤爆现场，秩序濒临失控’，播放量涨得很快。”
陈砚舟没急着回话，而是调出全场监控拼接画面，逐帧比对那条视频里的场景。三分钟后，他把截图发给宣传主管：“去联系他们，提供完整录像和客流数据。顺便告诉他们，如果愿意改稿，我们可以给他们一场独家探店机会——带后台权限的那种。”
“真能行？”对方半信半疑。
“当然不行。”他笑了笑，“但他们知道我们会告，所以会自己删。”
果然，半小时后那条视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发布的内容：“实地探访江川新地标！没想到这么井然有序！”配图是整洁的洗手间和整齐排列的婴儿车租赁点。
陈砚舟看完转发量，低头在笔记本蓝笔栏写了一句：“舆情反击成本：零。关键在于反应速度。”
此时开业仪式正式开始。市长致辞完毕，剪彩环节顺利进行。随着金色拉杆被按下，整座建筑外立面的灯光瞬间点亮，像是城市突然睁开了一只巨眼。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几个小孩兴奋地跳起来拍手。
他走出主控室，沿着服务动线巡视。路过一家网红奶茶店时，发现取餐口排起长队，队伍一直延伸到电梯厅。
“二十分钟了还没拿到？”他问值班经理。
“机器出票慢，加上人工核对效率低……”对方一脸无奈。
陈砚舟掏出手机扫了眼商场App，直接打给运营主管：“把临时取餐码推送到首页弹窗，标注‘免排队优先领取’。再安排两名引导员在现场教顾客操作。”
五分钟后，队伍明显缩短。有人拿到饮品后惊喜地说：“这都能线上领？太方便了！”
他听着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系统响应延迟=用户体验崩塌。下次上线前必须压力测试。”
走到中庭中央，智能导览屏忽然卡住，画面停在一个楼层平面图上不动。几个游客围在前面皱眉，有个老人还伸手拍了拍屏幕。
“远程重启备用模块。”他对耳麦下令，“三分钟内解决。”
不到两分钟，屏幕恢复正常。工作人员迅速上前道歉并赠送纪念徽章。陈砚舟站在不远处看着，直到人群散开才离开。
十一点整，客流量突破三万人次。中午十二点半，数字跳到了五万两千。商场广播适时响起：“感谢各位见证江川城市新地标启航，今日所有消费满额顾客将获得限量纪念卡。”
他回到顶层观景台，这里视野开阔，能一眼望尽整个项目。楼下广场上人流如织，空中连廊穿梭着观光缆车，远处江面货轮缓缓驶过，汽笛声隐约可闻。
电视台记者追上来采访：“陈总，面对如此庞大的客流，您觉得今天的开业算成功吗？”
他站在栏杆边，望着楼下有序进出的人群：“我们不追求完美开场，只希望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好。”
镜头扫过笑脸盈盈的顾客、忙碌但镇定的服务员、自动清洁机器人安静滑过地面。画面切到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实时数据：空气质量优良、客均停留时长1.8小时、满意度评分4.9\/5.0。
记者又问：“后续还有什么新计划吗？”
他刚想回答，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屏幕浮现出一行只有他能看到的文字：
【系统任务更新】
了解江川市科技产业发展现状
奖励待解锁
他没立刻点开，而是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看向江对岸。
那里是一片工业园区，塔吊林立，厂房密集。几辆物流货车正从某个标有“智联未来”的园区驶出，车上贴着“高精度传感器组件”的标签。
“科技……”他低声念了一句，随即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蓝笔区写下一行字：
“下一个规则入口，不在地产，而在产城融合。”
身后传来脚步声，助理跑上来：“赵总刚打电话，说本地电视台想做个专题报道，标题都想好了——《青年企业家打造城市封面》。”
“拒了。”他说，“让他们去拍保洁阿姨。她今天提醒了三次防滑问题，比谁都懂什么叫‘城市细节’。”
助理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行，我这就联系。”
陈砚舟没再说话，重新掏出手机，点开了系统任务详情页。页面简洁，只有一行说明：“建议走访江川高新区管委会及三家代表性企业。”
他勾唇一笑：“来得正好。”
正要输入确认指令，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观景台角落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的不是风景，而是设备间的门禁面板。
他收起手机，朝那边走了两步。
那人察觉动静，迅速放下相机，假装在看展板介绍。
陈砚舟停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当着对方的面，用红笔写下几个字，然后合上本子，继续往前走。
那人盯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转身快步离开。
陈砚舟走到护栏边，掏出一支笔，在刚才写的那行蓝字下面补了一句：
“有人盯场，未必是坏事——就怕他们看不懂真正的门槛。”
他抬头望向对岸工业园区的方向，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
江风掀起他外套的一角，露出袖口磨出的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