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售楼处的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到了81.3%，陈砚舟却转身拨通了财务室的电话。
“前六十套定金，到账没有？”他问得直接。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系统还在同步……交易量太大，银行那边说数据延迟。”
张慧听见了，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不会是签了一堆意向书，结果钱没进来吧？这样我们可就白高兴一场了。”
李国强正啃着半块面包，闻言差点呛住，他瞪大眼睛，着急地说：“你这话说得跟我们卖的是空气似的。咱们这房子质量、地段都摆在这儿，客户又不是傻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慧翻出客户付款记录，仔细查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是怕热闹归热闹，最后账上没数。要是钱没到账，我们后面的计划可就全乱套了。”
陈砚舟没接话，手指在蓝笔记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脑海中像过电影般快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是银行接口异常导致数据延迟？还是部分客户临时改变主意撤了单？又或者是竞争对手暗中搅局使坏？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这重重迷雾，三秒后，抬起头，声音坚定而沉稳，犹如战场上的将军下达命令：‘联系银行客户经理，把已签约客户名单发过去，人工核对，务必搞清楚每一笔钱的动向。’”
张慧愣了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还能这么干？”
“能。”陈砚舟合上本子，解释道，“只要他们收了钱，就有记录。系统卡住，人不会卡。我们要确保每一笔钱都稳稳地到账，才能安心进行后面的规划。”
十分钟后，银行回复：首批600万元已确认入账，其余将在两小时内陆续到账。
李国强一拍桌子站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真来了！不是画饼！咱们的努力总算有回报了。”
他转头就要往外冲：“我去工地告诉老王他们，让他们把最后一车水泥倒快点，庆祝一下！”
“回来。”陈砚舟声音不高，但稳稳压住了他的脚步，“活照常干，别停。现在不是庆功的时候。虽然钱到账了，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后面的挑战还多着呢。”
李国强挠头，有些不理解：“可钱都进来了，还绷着干嘛？咱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陈砚舟没答，而是拉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份资金分配草表，三条分支清晰列出：还款、奖励、留存。
“你们觉得，这笔钱该怎么花？”他问。
李国强满脸不服气，急得直跺脚，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还钱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债务像座大山一样压着我们，那利息就像个无底洞，早还一天就能少掏几万，咱们可不能让这高利贷把我们的利润都吃掉啊！”他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是能把高利贷先还了，后面的日子就能轻松不少，团队也能更安心地发展。
张慧则紧紧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坚持，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先发奖金，今天销售团队太辛苦了，连水都没喝一口，站了八小时，嗓子都哑了。你不提，我都想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他们这么努力，应该得到应有的奖励，这样他们以后才会更有干劲。”她想着，只有让团队成员感受到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他们才会更加忠诚地跟随公司，共同面对未来的挑战。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情绪都有些激动，眼看就要吵起来。陈砚舟听着，不动声色地翻开蓝笔记，在空白页写下三个词：成本、激励、机会。每一个词背后，都是他反复推演过的生存逻辑——还贷是止损底线，奖励是士气命脉，而留存，则是为了在风暴来临前备好弹药。
写完，他抬头，耐心地解释道：“40%还贷，这是为了减轻我们的债务压力，降低财务风险。只有把债务控制好，我们才能更稳健地发展。20%做奖励基金，这是对销售团队的肯定和鼓励。他们今天的表现非常出色，这笔奖金能让他们更有动力去工作。剩下40%不动。”
李国强一愣，皱着眉头说：“不动？放着生霉啊？这么一大笔钱，不利用起来多可惜。”
“这不是存款。”陈砚舟指了指“机会”那栏，“这是子弹。打完这一仗，下一仗用什么打？我们要为未来的发展做好准备，不能把钱都花光。”
张慧若有所思：“你是说……已经有新项目了？”
“还没立项。”他笑了笑，“但我知道，光靠卖房子，迟早会被别人抄了后路。我们现在占了个‘真实’的口碑，得趁热把它变成能赚钱的模式。我们要不断创新，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
李国强听得云里雾里：“啥模式？再盖个小区？”
陈砚舟走到指挥板前，拿起记号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沉稳与自信。他开始在“销售目标”旁边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下一个十亿？”接着，他轻轻圈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当前房地产市场的竞争格局和未来发展趋势——同质化严重、价格战频发、客户信任度下降。他深知，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要有创新的模式和独特的竞争优势。‘我们要把社区公共空间打造成一个充满活力的生活场所。’他一边写一边思考着，‘比如，在社区里设置一个共享厨房，居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做饭、交流厨艺，增进邻里之间的感情。还可以举办各种亲子活动，让孩子们在快乐中成长，让家长们也能找到归属感。另外，引入一些轻食餐车，提供健康美味的餐食，满足居民的日常需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社区的繁荣景象，人们在这里幸福地生活着。”
然后轻轻圈了起来。
张慧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你还真敢想。”
“不敢想的人，连第一个亿都摸不着。”他放下笔，“比如咱们那个绿地公园，现在是小区配套，将来能不能做成独立运营的品牌？社区农场、亲子活动、轻食餐车——谁说好环境不能挣钱？”
李国强瞪大眼，有些惊讶地说：“你是说，以后人家来不是为了买房，是为了来玩？”
“对。”陈砚舟点头，“房子会老化，装修会过时，但生活方式不会。我们卖的不是砖头水泥，是日子怎么过。我们要为客户提供一种高品质的生活体验，让他们在我们的社区里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幸福。”
张慧忍不住鼓掌：“这话要是让那些满嘴‘尊贵人生’的开发商听见，非得气得把西装扣子崩开。你的想法真是太有创意了。”
正说着，财务室又来电。
“第二批回款到了，总共一千四百万，全部到账。”
陈砚舟看了眼手机，没说话，只是把红笔记拿出来，在任务栏划掉一项：“首项目资金回流确认”。
系统无声无息，但他知道，新的提示已经在路上。
李国强搓着手，兴奋地说：“现在能松口气了吧？我听说隔壁楼盘开盘才卖三成，咱们都快清盘了。咱们这次可是大获全胜。”
“清盘不代表安全。”陈砚舟靠在桌边，神情严肃地说，“吴振海那种人，最擅长等你松劲儿的时候，一脚把你踹回起点。我们不能因为目前的成绩而骄傲自满，要时刻保持警惕。”
张慧点头：“他要真动手，肯定不会明着来。说不定已经在找媒体准备黑稿了。我们要做好应对各种风险的准备。”
“那就让他找。”陈砚舟语气平静，“我们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查，每一套房都经得起看。他越闹，我们越透明。我们要用实力和信誉来证明自己。”
李国强突然咧嘴一笑：“那你是不是该换身衣服了？穿这件旧牛仔外套谈几个亿的生意，人家以为你是来修水管的。你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样才能更好地与客户和合作伙伴交流。”
“这外套陪我打了三年工。”陈砚舟低头看了看袖口的磨痕，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情感，“它仿佛懂得何时沉默，何时发声。它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样，见证了我的成长和奋斗。”
张慧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是决定开口了？”
“一点点。”他拿起蓝笔记，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列公式，“先算清楚绿地运营的盈亏平衡点，再决定要不要注册新公司。我们要进行详细的市场调研和成本分析，确保新项目的可行性和盈利性。”
李国强凑过去看：“这写的啥？‘单日客流x客单价－固定成本’？你连奶茶摊的账都算？”
“越是小事，越容易漏钱。”陈砚舟头也不抬，“你以为星巴克卖的是咖啡？它卖的是座位、插座、wi-Fi信号。我们要从细节入手，挖掘每一个潜在的利润点。我们要打造一个全方位的社区服务体系，为客户提供一站式的解决方案。”
张慧托着下巴，思考着说：“所以你是想，把社区公共空间当成商业场景来经营？”
“没错。”他抬头，“以前开发商建完小区就走人，物业只管扫地收租。但我们不一样——我们从第一天起就在收集用户习惯。谁喜欢晨跑，谁家孩子常在儿童区玩，谁总在公告栏贴二手转让信息……这些数据，比户型图值钱。我们要利用这些数据，为客户提供个性化的服务和产品。”
李国强听得直挠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打球投三分还得瞄半天，你算这些跟呼吸一样。你的思维真是太敏捷了。”
“因为我输不起。”陈砚舟笔尖顿了顿，陷入了回忆，“高二那年我爸厂倒了，我妈住院，我同时打三份工。那时候我就明白，钱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挡灾的。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的命运，给自己和家人一个安稳的生活。”
屋内一时安静。
张慧轻声说：“所以你现在每一笔钱，都在防下一场灾？”
“也在找下一个机会。”他合上本子，“灾来了要扛，机会来了更要抓。我们要把握每一个发展的机遇，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
李国强忽然一拍脑门：“哎，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个会员制？交年费就能优先参加活动，还能打折买菜？”
“可以。”陈砚舟点头，“但别叫会员，叫‘邻居卡’。听起来不像买卖，像回家。我们要营造一种家的氛围，让客户感受到归属感和亲切感。”
张慧笑：“你真是把‘生活感叙事’贯彻到底了。”
“不然呢？”他反问，“客户为什么信我们？因为我们没把自己当上帝，也没把他们当韭菜。我们就是一群想好好过日子的人，顺便把日子做成生意。我们要以真诚的态度对待客户，赢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李国强感慨：“听你说话，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文化人了。”
话音未落，手机嗡嗡震动。
财务发来最新统计：总签约率87.6%，回款总额突破两千万。
陈砚舟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蓝笔记重新打开，在“机会成本”那一栏下面，加了一行小字：“试点社区商业闭环，预算预留八百万。我们要进行充分的规划和准备，确保新项目的顺利实施。”
张慧探头看了一眼，惊讶地说：“你真打算现在就开始？”
“为什么不？”他合上本子，“钱躺在账上会贬值，想法搁着会过期。我们现在有口碑、有数据、有现金流，唯一缺的，是动作慢。我们要抓住时机，迅速推进新项目。”
李国强搓着手：“那我是不是该去物色几个靠谱的餐饮品牌？”
“先别急。”陈砚舟站起身，走向指挥板，“明天庆功宴之前，我想把绿地运营的动线再推演一遍。哪些区域适合摆餐车，哪些角落能做共享书架，儿童区能不能引入短期托管服务……我们要进行详细的规划和设计，确保社区商业闭环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张慧看着他背影，忽然说：“你知道吗？刚才有个工人问我，陈老板是不是要发财了。”
“你怎么答的？”
“我说，他不是要发财，他是已经在想办法怎么不让钱闲着。”
陈砚舟停下笔，嘴角微微扬起。
他转过身，看着两人：“庆功宴是他们的。我们还有事要做。我们要不断努力，为实现下一个目标而奋斗。”
李国强叹气：“合着我们仨是全世界唯一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人？”
“成功？”陈砚舟摇头，“这只是第一笔到账的钱而已。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目标要实现。”
他拿起记号笔，在“下一个十亿？”外面，又画了个圈。
笔尖落下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喊：“陈先生！记者来了，说要采访您！”
陈砚舟头也不回：“让他们拍工地，别拍我。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而不是靠炒作和宣传。”
张慧低声问：“真不见？市报的头版，多少人抢都抢不到。”
“头版留给他们。”他把笔放进笔筒，“我们只留账本。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来说话，让客户和市场认可我们的价值。”
李国强忽然指着电子屏：“我的天，三居室只剩五套了！”
陈砚舟看了一眼，转身走向白板。
他拿起蓝笔记，翻开一页空白纸，写下一行字：
“真正的回流，不是钱进账，是人心进账。我们要赢得客户的心，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忠实粉丝和支持者。”
写完，他撕下来，贴在指挥板最上方。
窗外，夕阳落在尚未拆除的脚手架上。
一抹光斜斜打在“下一个十亿？”那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