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坐定，没有急着从包里掏文件。他先解开了西装最上面那颗扣子，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调整呼吸节奏。
李志远抬眼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敲了下桌角：“你说不是来贷款的？那是来干嘛的——给我讲个故事？”
“比讲故事有用。”陈砚舟笑了笑，“我是来给您看一组数字的。”
他打开平板，调出第一张图表：文创市集开业三十一日，累计客流突破十二万人次，客单价稳定在四十七元上下，复购率百分之三十九。第二张是周边三所高校的学生消费能力模型，结合外卖平台数据和快递量变化，推演出该片区未来三年的日均消费潜力。
“您看到的这笔‘平台结算’入账，其实是我在学校竞赛拿的第一名奖金。”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五万块，主办方用第三方支付发的，系统记录没法改。巧的是，那天正好签了和协会的合作协议，资金进出时间撞上了。银行查流水，难免多想。”
李志远没接话，但眼神往那份获奖证明上多扫了一眼。
“我不怪您怀疑。”陈砚舟合上平板，身体微微前倾，“换我坐在这个位置，也会觉得一个大学生跑来说要搞地产开发，要么疯了，要么背后有人替他兜底。”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但我既没疯，也没靠山。我只是比别人早看了三个月的规划文件。”
话音落，他抽出一份控规图，轻轻推过去。
“地铁五号线，设站倒计时三年。这块地现在每平米成本不到八千，等线路一通，保守估值翻两倍。我不是第一个盯上它的人，但可能是唯一一个敢带着运营数据走进银行会议室的。”
李志远终于拿起那份图纸，指尖在站点位置点了点：“规划还没批红，不能抵押。”
“当然不能。”陈砚舟点头，“我也不是拿蓝图换钱。我是想问您——如果我能证明这片区域已经有人愿意为它的未来买单，银行愿不愿意分阶段参与？”
“怎么证明？”
“我已经做了第一个实验。”他翻开市集运营报告，“三百平的空间，三个月实现现金流回正，商户续约率百分之八十五。这不是运气，是模式可复制。”
李志远手指轻轻点着市集运营报告，眼神锐利地追问：“你说三百平空间三个月现金流回正，具体成本构成是怎样的？哪些是固定成本，哪些是可变成本？”
陈砚舟有条不紊地回答：“固定成本主要是场地租金和基础装修摊销，约占65%；可变成本包括商品采购、人员工资等，其中人员工资根据客流量和销售额设有浮动机制，高峰期增聘兼值，淡季自动下调人力支出，确保整体成本弹性可控。”
李志远眉头微动：“所以你打算把这套搬到那块地上？”
“不止。”陈砚舟又取出一份文件，“我还准备申报‘城市更新试点’，联合文化品牌做青年创客空间。策划案有政府活动承办方盖章背书，文案通过市政评审初筛的概率很高。”
“谁写的文案？”
“一个中文系学生。”他说完都笑了，“她说老厂房的记忆不该被拆成钢筋水泥，而应该变成年轻人创业的起点。我觉得这话挺值钱。”
李志远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问：“这个中文系学生写的‘老厂房记忆’理念，有没有具体案例支撑？比如她提到过哪些实际的老厂房改造项目？”
陈砚舟自信地回答：“她做过不少实地调研，像江城棉纺三厂改造的‘织光里’创意园区，那里保留了原有的工业建筑风格，同时融入了现代艺术元素，吸引了大量年轻创业者和游客，成为当地的文化地标。还有南湖锅炉厂转型的‘火种公社’，通过模块化空间设计，孵化了三十多个初创团队，年均产值超两千万。她的观点是——真正的更新不是推倒重建，而是让旧空间承载新生命。”
李志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道：“你知道我们去年放给一家连锁健身房的贷款，最后收回来多少吗？”
“不知道。”
“零。”他把文件放下，“他们也有漂亮的数据，也有会员预付金，结果老板卷款跑路。银行不怕项目小，怕的是人算不过风险。”
陈砚舟没反驳，反而点头：“您说得对。银行不该为梦想买单。”
他停了一下，声音沉了些：“但我们能不能一起验证这个梦想是否成立？”
会议室安静下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拍卖地块的方向，地图上的红线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我可以接受分阶段放款。”陈砚舟继续说，“每一笔都绑定具体成果节点。比如完成招商百分之三十，释放首期；主体结构封顶，释放二期。所有资金流向公开可查，您随时能叫停。”
李志远靠向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清晰。
“你这是想让我们当投资人，而不是债主。”
“准确说，是共担风险、共享增值。”陈砚舟直视对方眼睛， 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透露着毫不动摇的决心。 “这块地的价值不会凭空涨起来，得有人先把它盘活。我现在缺的不是想法，是启动资金。而银行缺的不是一个还款承诺，是一个看得见的成长轨迹。”
他顿了顿：“我要是失败了，您最多损失一笔未发放的额度；我要是成了，江川市就多了一个成功案例——而且是由商业银行支持的第一个学生主导的城市更新项目。”
李志远沉默片刻，忽然问：“陈建国真把你列进协会观察名单了？”
“上周五的例会记录里有。”陈砚舟从包里抽出一张打印件，“您可以打他电话核实。”
对方没接，但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像是憋住了一句调侃。
“你还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只是不想浪费您的时间。”陈砚舟笑了笑，“您调阅了我的流水，说明您至少愿意听我说完。这就够了。”
李志远低头看了看手表，十点二十三分。
他重新拿起那份策划案，翻到“老厂房记忆”那一页，目光在一段文字上停留了几秒。
“这话说得……不像大学生写的。”
“她也不是普通学生。”陈砚舟说，“她是那种会在诗集里夹经济学笔记的人。”
李志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你认识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太正常？”
“可能是因为我只找有用的人打交道。”陈砚舟语气平静，“朋友不多，但都能派上用场。”
李志远轻哼一声，把文件放回桌上。
“你说你要的不是贷款，是合作机会。”他缓缓开口，“那我问你一句——如果你今天没来这儿，你自己打算怎么解决资金问题？”
陈砚舟没犹豫：“卖方案。”
“卖给谁？”
“谁出价高卖给谁。”他说得坦然，“开发商、基金、甚至竞争对手都行。只要他们肯按我的逻辑执行，我就能收钱走人。但现在，我想试试另一种玩法。”
“哪种？”
“不卖答案，而是邀请别人一起答题。”他指了指地图，“这块地的成功，不该只属于某一个人。它要是能成为一个样本，以后更多类似项目才有可能被看见、被支持。”
李志远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忽然笑了。
“你小子……嘴皮子比合同还利索。”
陈砚舟没接话，只是静静等着。
就在这时，他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也不是短信。
是一种只有他知道的震动频率。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包里，瞥了一眼屏幕。
金色字体浮现：
【任务“获得银行贷款”已触发】
【奖励财富值】
他收回手，脸上依旧平静。
“你说你是来谈投资机会的。”李志远重新坐直，“那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单靠一张规划图和一份策划案，不可能过审。”
“我知道。”陈砚舟点头。
“但……”李志远话锋一转，“如果你能在两周内提交一份包含招商进度、资金使用计划、阶段性目标的详细执行书，并且组织一次面向银行内部评审小组的答辩——我可以安排一次专项讨论。”
陈砚舟眼睛微亮：“讨论什么？”
“讨论要不要给你开绿色通道。”李志远看着他，“这不是承诺，是机会。你接不接得住，看你自己。”
陈砚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起身，将桌上的文件夹往对方那边轻轻推了半寸。
“执行书下周三前送达。”他说，“答辩时间，您定。”
李志远没拦他，也没表态，只是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陈砚舟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
“你们年轻人总喜欢说‘改变世界’。”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
“可你知道银行最怕什么吗？”
“怕看不见脚印的土地。”
陈砚舟转过身，认真说道：“那我就先给您画一条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