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队老李的电话打来时，陈砚舟正蹲在工地沙盘边上，手指头还搭在导视牌模型上。电话一接通，那边声音就炸了：“陈哥！三号位和五号位的牌子被人贴满了小广告，二维码全盖住了！”
“谁贴的？”他站起身，顺手把蓝笔记事本塞进外套内袋。
“不知道，纸是手写的，‘全场八折’‘买一送一’，字丑得像小学生练字。”
陈砚舟眯了下眼，“拍照片发我，然后按合同走流程——拆除，警告，记一次违规。再有第二次，取消优惠推送资格。”
“可商户那边……”
“他们要是觉得能靠一张破纸拉客，那就让他们试试。”他挂了电话，抓起背包就往外走。
阳光已经偏西，照在侧街新立起来的十七个导视牌上。这些灯箱刚装好不到半天，金属边框还没来得及落灰。可其中两块已经被花花绿绿的手写促销单糊得严实，连扫码区都看不见了。
陈砚舟走到近前，面色阴沉，伸手用力一揭，纸角却像吸附在导视牌上一般，粘得极牢。他眉头紧皱，猛地一用力，纸是撕下来了，可带掉的那一点漆面，在灯箱金属边框上显得格外刺眼。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浅痕，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仿佛这一道痕迹是对他所有努力的挑衅。沉默片刻后，他缓缓掏出红笔，在记事本上“违规记录”那一栏重重地画了个叉，笔尖在纸上划出的力度，仿佛要把这股怒火都发泄出去。
旁边路过一个穿围裙的店员探头看：“哎哟，这不能贴啊？我们老板说别人都贴，咱不贴吃亏。”
“规矩是给大家省麻烦的。”陈砚舟把废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现在谁都想改门头、要流量，但没人愿意守规则。真乱了套，最后谁也别想好好做生意。”
他说完，直接从包里拿出备用图纸，摊在导视牌底座上，开始调整排版。
原本居中的停车场示意图被他缩小，挪到右下角。主视觉区域空出来，用红底白字加粗打出一行：“扫码领5元奶茶券”。
字体大得几乎撑满整个面板。
“这……会不会太抢眼了？”施工队员凑过来问。
“就是要抢眼。”陈砚舟头也不抬，“人走路的时候，眼睛先找颜色，再找字。红色最抓眼球，数字比文字快半秒进脑子。五块钱不多不少，刚好让人愿意停下来看一眼。”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不是广告，是钩子。”
四点十五分，周强扛着运动包从街口拐进来，头发湿漉漉的，一身汗味。他站在导视牌前看了半天，挠头：“你搞这么复杂干啥？不就是指个路吗？比我们球场记分牌还费劲。”
陈砚舟没答话，只把最后一张模板发到商户群里，附言：【统一格式，明天中午十二点前确认，逾期视为默认使用通用版】。
然后他才抬头：“你看你们队罚球，教练为啥总让你们先深呼吸？”
“稳定心态啊，不然手抖。”
“对。”陈砚舟点了点导视牌上的“5元”两个字，“顾客走进这条街，心里也在抖——怕绕路、怕贵、怕找不到地方。我给他一个确定的好处，他心就定了。心一定，才会顺着我的路线走。”
周强皱眉：“所以你是用糖哄人？”
“不是哄，是引导。”陈砚舟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地下拳赛那天的监控截图，“那天你在门口喊‘三秒控场’，那是防人闹事。现在我要做的，是让人自己往里走。扫码就是进门的第一步，得让它看起来值。”
周强盯着那张图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懂了。就像我们打球，先把节奏拿在手里，后面怎么打都顺。”
“差不多。”陈砚舟收起手机，“只不过我不靠运球，靠信息差。”
两人正说着，施工队老李跑过来：“陈哥，六号位那个牌子地基有点松，刚才风大晃了几下，要不要加固？”
“加。”陈砚舟立刻说，“每个底座配四颗膨胀螺栓，拧紧后做防水封胶。另外，所有检修口留活口，别焊死，方便后期维护。”
老李记下，又问：“那以后还能不能再贴别的？比如节日海报？”
“可以，但必须通过审核。”陈砚舟翻开本子，“统一尺寸，固定位置，不能遮挡二维码和主信息区。谁违规，谁下次没资格参加联合推广。”
周强听得直咂嘴：“你这管得比体校宿管还严。”
“系统不怕严，怕乱。”陈砚舟合上本子，“一根线扯歪了，整张网都会塌。”
傍晚七点，第一批顾客开始扫码领券。
陈砚舟坐在街角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凉透的美式。他没喝，只是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刷新商户后台数据。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每一秒的数据跳动都在他心中激起涟漪。胸中的情绪仍未完全平复——导视牌被贴小广告的那一幕仍在他脑海回放。他感觉自己的心血被无情地践踏，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些导示牌是他为了推动方案落地，为了让商户和顾客都能受益而精心设计的，如今却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搞得面目全非。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一种对破坏规则行为的零容忍，也是对自己努力的坚定扞卫。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违规者付出代价，维护好这个来之不易的规则体系。
八点整，核销率停留在31%。
不算低，但也没到预期。
他拨通三家配合度高的商户电话，一家奶茶店、一家炸鸡铺、一家文具杂货屋，挨个核实交易记录。
“确实有人用券，一下午七八张。”
“有个学生扫完码直接买了两杯，说第二杯便宜一块五。”
“我还问他是从哪知道的，他说牌子太显眼了，不看都难。”
陈砚舟听完，挂了电话，继续等。
九点十二分，手机震动。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商户优惠券核销率达45%，预计72小时内突破60%目标】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退出界面，望向窗外。
十七个导示牌整齐排列在夜色中，灯光柔和，映着来往行人驻足扫码的身影。有人笑着跟同伴讨论“这券能拼单不”，有人对着屏幕反复确认使用规则。
陈砚舟收回视线，打开记事本，在“导视系统”条目下画了个勾。
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行为激励试点准备就绪，首周限领一次，中奖率维持37%。”
刚写完，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系统。
是周强发来的微信：【刚路过看见了，东头那家奶茶店门口排长队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回了个笑脸表情，顺手把红笔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角。
笔帽朝上，像根立着的旗杆。
十分钟后，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新任务触发：参与江川市青年企业家协会季度拍卖会】
【任务要求：至少与三位参展商建立有效沟通】
【奖励预览：人脉资源x1，财富值3000】
陈砚舟看着任务描述，没急着确认。
他想起下午周强问的那句话——“你图什么？”
当时他没答。
现在他低头看了看本子上刚写的那行字，轻轻敲了敲桌面。
窗外，一个女孩举起手机对准导视牌扫码，嘴角扬起。
她身后，另一块牌子静静亮着，红底白字格外醒目：
“往前走，免费抽停车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