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凝固在储藏室粗糙的石板地上。温眠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手臂上那道被黑暗能量擦过的伤痕火辣辣地疼,细小的血珠缓慢渗出,在惨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塔楼方向的轰鸣与咆哮似乎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死寂。仿佛那头被囚禁的狂暴野兽终于力竭,又或者……是在积蓄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温眠缓缓滑坐在地上,背脊依旧紧紧抵着门板,仿佛这样才能获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她摊开手掌,那包用油纸包裹的方糖静静躺在掌心,看起来平凡无奇。可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柔和白光,以及它驱散黑暗能量的景象,绝非幻觉。
是方糖本身?不,这太荒谬。是她的血?她的灵媒之血在危急关头自发产生了某种防护?还是……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共鸣?
古籍上的字句再次浮现在脑海——“灵媒之血,蕴安抚之源,亦为枷锁之匙”。
安抚之源……她想到了梵卓吸食她血液时,周身那平复下去的躁动能量。
枷锁之匙……她想到了塔楼里那些束缚着他的、由符文和暗影构成的锁链。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难道她的血,不仅仅是缓解他渴血欲望的“安慰剂”,更是控制甚至解除那些锁链的关键?所以他才在狂暴中,对她这个“钥匙”的存在产生了瞬间的愣怔?
这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价值,以及她所面临的危险,将远超一个特殊血奴的范畴。
她将方糖小心收好,然后撕下裙摆一角,草草包扎住手臂上的伤口。灵媒血脉的自愈能力开始缓慢起作用,疼痛感在逐渐减轻。
后半夜在极度的疲惫和高度警觉中煎熬过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古堡安静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然后,轻轻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叩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不是狂暴的撞击,而是克制的、带着某种冰冷秩序的敲击。
温眠瞬间清醒,全身肌肉绷紧。她屏住呼吸,没有回应。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却清晰的金属摩擦声。
“咔哒。”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梵卓站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新的黑袍,依旧苍白,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狂躁气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更加冰冷的、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平静。他的红眸恢复了幽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血池,此刻正毫无波澜地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臂上那简陋的布条包扎处。
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
“擅闯禁地。”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石磨过,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你知道后果。”
温眠的心脏紧缩。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因为失血和恐惧,脚步有些虚浮。她没有试图辩解或求饶,只是垂着头,轻声道:“我很抱歉,主人。”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解释都可能是火上浇油。
梵卓向前走了一步,跨进了这间狭小、简陋的储藏室。他的存在瞬间让本就冰冷的房间温度又下降了几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温眠沉默了一下。撒谎是愚蠢的。
“我看到您……很痛苦。”她选择了一个相对模糊,却更接近核心的回答,“还有那些……锁链。”
梵卓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痛苦?”他重复着这个词,语调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那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