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办公室里的烟味浓得呛人，林羽站在办公桌前，看着赵副局长把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那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凶狠，像是在暗示什么。
“小林，咱们共事三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赵局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林羽，“你手里那东西，交出来，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还是工程科的林科长，年底我再给你争取个市级先进，怎么样？”
林羽攥紧了藏在皮带夹层里的原件，指尖几乎嵌进肉里：“赵局，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东西。我刚才给王哥的，就是您要的工程进度报表。”
“还装？” 赵局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晃了晃，“小李被辞退前找过你，档案室的旧柜子被人动过，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林羽面前，“这是你昨天晚上去城东工地的照片，你去那儿干什么？是不是去查钢筋的事？”
照片上的林羽穿着深色外套，正蹲在 3 号楼的墙角，手里拿着一把卷尺。林羽心里一沉 —— 他昨天晚上确实去了工地，想确认小李说的劣质钢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被人拍了照。
“我就是去看看墙面开裂的情况，毕竟是民生工程，出了问题老百姓要投诉的。” 林羽强装镇定，弯腰捡起照片，“赵局，您要是担心工程质量，咱们可以组织重新验收，我没问题。”
“重新验收？” 赵局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林羽面前，压低声音，“林羽，我给你脸了是吧？你知道那批钢筋是谁供应的吗？是李副市长的小舅子！你想重新验收，就是跟李副市长作对，你有那个胆子？”
李副市长！林羽心里咯噔一下。他之前只知道赵局背后有人，却没想到是分管城建的李副市长。这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 赵局只是个副局长，可李副市长是市里的领导，要是真跟他对上，别说自己，就算是张副省长，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赵局，工程质量是底线，就算是李副市长的关系，也不能拿老百姓的安全开玩笑吧？” 林羽咬着牙，没退后半步。
“底线？” 赵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官场里，所谓的底线，就是别挡别人的路！你挡了我的路，挡了李副市长的路，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他伸手拍了拍林羽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威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之内，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明天你就等着被停职审查吧 —— 我这里可有不少‘证据’，能证明你收了材料商的好处。”
林羽看着赵局阴狠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赵局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假证据，就等着自己不配合的时候，把自己拉下水。
“赵局，我没什么东西可交的。” 林羽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要是您觉得我有问题，您可以向上级汇报，我随时配合调查。”
赵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林羽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好一个‘随时配合调查’！林羽，你别后悔！”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老王，把林科长‘送’出去，顺便‘关照’一下他的办公室，别让什么‘无关人员’进去乱翻。”
林羽知道，“关照” 办公室是假，想再搜一次是真。但他心里不慌 —— 复印件已经被小陈送走了，原件在自己身上，他们就算再搜，也搜不出什么。
跟着老王走出赵局办公室，走廊里静得可怕，连平时最热闹的茶水间都没人。林羽能感觉到，所有同事都在办公室里偷偷观察着他，却没人敢出来打招呼。
走到一楼大厅时，林羽又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停在昨天的位置，车窗依旧贴着深色的膜。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走出办公楼后，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拐进了一条小巷。
他掏出手机，给小陈发了条消息：“东西送到了吗？我这边安全。”
没过几秒，小陈回复：“林科，我半小时前就送到了，阿姨（林羽岳母）把东西锁进保险柜了，您放心。我刚才看到赵局的人去您办公室了，好像在翻您的抽屉。”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最近别跟我走太近，免得被赵局盯上。” 林羽回复完，把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走出小巷，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离岳母家很远的地址 —— 他不能直接去岳母家，万一被跟踪，家人就危险了。
出租车开了十几分钟，林羽透过车窗往后看，没看到那辆黑色轿车，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让司机在一个超市门口停了下来，走进超市后，从后门绕了出去，又拦了另一辆出租车，这才往岳母家的方向去。
到了岳母家楼下，林羽确认四周没人跟踪后，才快步上了楼。岳母开门看到他，脸色立刻变了：“小羽，你怎么来了？晴晴说你最近有危险，不让你过来。”
“妈，我没事，就是过来看看您和孩子。” 林羽走进屋，看到儿子正在客厅里玩玩具，心里一阵温暖。他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浩浩，想爸爸了吗？”
“爸爸！” 浩浩扑进林羽怀里，“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妈妈说你在忙工作，可是我好想你。”
林羽鼻子一酸，把儿子抱在怀里，轻声说：“爸爸很快就忙完了，到时候就回家陪浩浩玩，好不好？”
苏晴从厨房走出来，眼睛红红的：“老公，你没事吧？赵局没为难你？”
“我没事，你别担心。” 林羽把苏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明天我要去省里见张副省长，把证据交给他。你们这几天就在妈家住，别出去，尤其是别靠近城东工地，知道吗？”
苏晴点点头，紧紧抓着林羽的手：“老公，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林羽拍了拍苏晴的手，心里满是愧疚。他没敢多待，怕耽误太久被赵局的人发现，只陪了儿子十分钟，就又匆匆离开了岳母家。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羽就起床了。他没敢从岳母家正门走，而是从阳台爬下去，跳进了隔壁单元的楼道 —— 他怕门口有埋伏。
走到小区门口，林羽看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林羽同志吗？周秘书让我来接你。”
周秘书是张副省长的秘书！林羽心里一喜，快步走过去，上了面包车。
“周秘书说，赵局的人肯定在主干道设了卡，让我走环城路，大概一个半小时能到省政府。” 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递给林羽一瓶水，“林同志，你放心，我是退伍军人，开车稳，就算遇到跟踪，也能甩脱。”
林羽接过水，心里踏实了不少。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直在想见到张副省长后该说什么 —— 证据要怎么交，赵局和李副市长的关系要怎么说，这些都得想清楚，不能出半点差错。
面包车刚开上环城路，林羽就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一辆银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师傅，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跟踪我们。” 林羽提醒道。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冷笑一声：“放心，交给我。” 他猛地踩下油门，面包车的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然后突然变道，拐进了一个服务区。
银色轿车也跟着进了服务区，林羽看到车上下来两个男人，正四处张望。
“林同志，你先去洗手间躲一下，我去把他们引开。” 司机说完，拿着一个跟林羽同款的黑色背包，下了车，往服务区的便利店走去。
那两个男人果然跟了上去，司机走进便利店后，又从后门绕了出来，快步跑回面包车，对躲在洗手间门口的林羽招了招手：“快走！”
林羽立刻跑过去，上了面包车。司机发动车子，飞快地开出了服务区，等银色轿车反应过来时，面包车已经开出了很远。
“师傅，谢谢您。” 林羽松了口气。
“不用谢，这是周秘书交代的任务。” 司机笑了笑，“张省长一直说，像你这样敢说真话、敢办实事的干部，现在不多了，必须保护好。”
林羽心里一阵温暖，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上午九点五十，面包车终于到了省政府门口。林羽下车后，看到周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林羽同志，你可算来了，张省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周秘书快步走过来，跟林羽握了握手，“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还好，多亏了您安排的司机师傅，甩脱了跟踪的人。” 林羽感激地说。
“那就好。” 周秘书点点头，领着林羽走进省政府大楼，“张省长今天上午的行程很满，只有半小时的时间跟你谈话，咱们抓紧时间。”
走进电梯，周秘书突然压低声音：“林羽同志，一会儿见到张省长，说实话，说重点，别绕圈子。张省长最讨厌的就是说空话、套话的干部。还有，关于李副市长的事，你不用刻意提，张省长心里有数。”
林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 周秘书是在提醒他，张副省长早就知道赵局背后有李副市长，甚至可能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事。
电梯门打开，周秘书领着林羽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张省长，林羽同志来了。”
“进来。” 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威严又熟悉的声音。
林羽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办公室很大，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显得格外明亮。张副省长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比去年林羽见他时，好像多了几根白发。
“张省长，您好，我是市住建局工程科的林羽。” 林羽快步走过去，恭敬地鞠了一躬。
张副省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向林羽，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林羽同志，坐吧。去年你跟我汇报城东安居工程进度的时候，我还记得你说过，‘要让老百姓住上放心房’，这句话说得很好。”
林羽心里一暖，没想到张副省长还记得自己。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周秘书应该跟你说了，我今天时间不多，咱们直接说正事。” 张副省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城东工程的证据，你带来了吗？”
林羽立刻从怀里掏出原件，双手递了过去：“张省长，这是城东安居工程的验收造假记录，上面有赵副局长的私章，还有他小舅子收好处费的转账记录。另外，我还有一份复印件，放在我岳母家，以防原件出问题。”
张副省长接过文件，仔细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林羽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大概十分钟，张副省长把文件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林羽同志，你知道你手里的这份证据，意味着什么吗？”
林羽愣了一下，摇摇头：“我知道这能证明赵副局长造假，但我没想到…… 赵副局长背后还有李副市长。”
“不止李副市长。” 张副省长叹了口气，“城东工程是去年市里的重点民生工程，投资了三个亿，背后牵扯到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你敢把这份证据交上来，勇气可嘉，但也太冒险了。”
林羽心里一紧：“张省长，您的意思是…… 这件事很难查？”
“不是很难查，是要讲究方式方法。” 张副省长看着林羽，眼神里带着几分提点，“林羽同志，你是个好干部，心里装着老百姓，这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在官场里，光有勇气和正义感是不够的，还得有脑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您的意思是…… 让我暂时不要声张？” 林羽有点没明白。
“不是不让你声张，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 张副省长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稳妥”，“你现在把证据交上来了，我会安排人去查，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表现得太刻意，更别去主动找赵局、李副市长的麻烦。你要记住，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跟他们作对，是把自己保护好，继续收集后续的证据 —— 比如劣质钢筋的来源，还有工程开裂后的维修情况，这些都是重要的补充证据。”
林羽点点头，把张副省长的话记在心里。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张副省长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你在住建局工作了五年，应该知道官场里的规矩。现在市里的情况很复杂，分成了几派，李副市长是一派，还有王书记是另一派，两边斗得很厉害。你千万不要卷进去，不要跟任何一派走得太近。”
“可是…… 张省长，我要是不站队，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打压我？” 林羽有点担心。
“打压你？他们现在还不敢。” 张副省长笑了笑，“你手里有证据，他们怕你鱼死网破。而且，有我在，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林羽同志，你要记住，在官场里，最稳妥的‘站队’，就是站在‘实事’这边。你把城东工程的事查清楚，把质量问题解决好，让老百姓住上放心房，这就是最大的‘政绩’，比你跟任何一派站队都管用。”
“站在‘实事’这边……” 林羽喃喃自语，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站在事事这边。” 张副省长点点头，“我当年在市里当市长的时候，也有人让我站队，但我没听，我就一门心思搞经济、抓民生，最后还不是照样升上来了？你要记住，高层领导看干部，看的不是你跟谁关系好，是你能不能干成事，能不能为老百姓办实事。”
林羽心里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迷茫和担心，好像都在这一刻解开了。
“张省长，谢谢您的提点，我明白了。” 林羽站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
“明白就好。” 张副省长也站起身，拍了拍林羽的肩膀，“证据我先收着，后续有消息，周秘书会联系你。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赵局的人肯定还在盯着你。对了，你岳母家的地址，我已经让周秘书安排人去保护了，你不用太担心家人的安全。”
林羽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张副省长想得这么周到。
“谢谢您，张省长。” 林羽眼眶有点红。
“好了，你走吧，别耽误太久。” 张副省长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拿起了文件。
林羽跟着周秘书走出办公室，刚进电梯，就听到周秘书说：“林羽同志，张省长很少跟年轻干部说这么多话，你可得好好记住张省长的话，尤其是‘站在实事这边’那句话，这可是张省长多年的经验。”
林羽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 他知道，张副省长的提点，不仅是在教他怎么处理城东工程的事，更是在教他怎么在官场里生存。
走出省政府大楼，林羽看到之前那辆白色面包车还在门口等他。他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往市里的方向开去。
路上，林羽拿出手机，想给苏晴发条消息报平安，却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科长，赵局已经知道你去省里见张副省长了，他正在跟李副市长商量，准备对你下手。另外，你办公室里有赵局的人，注意言行。”
林羽心里一沉 —— 办公室里有内鬼？是谁？是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老王？还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打字员小刘？
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影。他知道，张副省长的提点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而且，他突然想起张副省长说的 “站在实事这边”，这不就是明天要讲的 “做实事，别站队” 的生存法则吗？看来，接下来他必须牢牢记住这句话，才能应对赵局和李副市长的打压，还有身边那个隐藏的内鬼。
面包车驶进市区，林羽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赵局和李副市长怎么对付他，不管办公室里的内鬼是谁，他都要把城东工程的事查到底，因为他答应过张副省长，答应过老百姓，要让他们住上放心房。